在原先布设“绊马索阵”的地方,赫然摆放着至少三排“拒马”,将整条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拒马”之后,在数十支火把照映下,近十排长枪兵已然列好密集的防守阵型等候叛军的到来。
地面严阵以待的长枪兵,与屋舍上的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组成了一道完美的立体防御!
在长枪兵的最前排,一名体型彪悍、顶盔带甲的大汉,手持一杆长柄大刀,面色冷肃地静静注视着奔驰而来的叛军骑兵——正是田神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牛廷玠于此吗?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对方给断绝,让性格一向坚强的牛廷玠也不禁灰心绝望起来,垂下了头颅低声喃语起来。
“牛廷玠,你等已身陷绝境,抗则必亡。何不尽早归降?”田神功扬起手中大刀,平指前方,厉声喝道。
听罢田神功劝降的话语后,出人意料地,牛廷玠面上的那一丝沮丧失落迅速地扫去,取而代之以无比的坚毅果决。
“哈哈哈哈……”
牛廷玠放声狂笑,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庞现出异样的红润,右手中的长枪平举起来,与田神功的大刀遥遥相对。
他声色俱厉地回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国士之风!我牛廷玠虽不敢妄称国士,亦愿一效取义成仁之风格。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只有战死的牛廷玠,绝无投降的牛廷玠!尔休要再徒费唇舌!”
好汉子!
田神功听了牛廷玠的严厉的拒绝辞语后,不但未生恼怒,反而心中更添一份敬意。
田神功自己生就一份傲骨,同样也欣赏与自己一般铁骨铮铮的好男儿,眼前的牛廷玠很明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难得地放缓了语气,田神功扬声说道:“好男儿当提三尺青锋,辅助明主勘伏乱世,立不世之功。以你如此武艺人才,今日若枉死于此,岂不可惜?再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上千军卒,你想要以死来取义成仁,难道也要让他们为你做陪葬吗?”
牛廷玠转身顾望一眼后,心中一片黯然。
曾经追随自己纵横驰骋沙场多年、那支意气飞扬的精骑,自入奉天城之后,经过重重的陷阱和埋伏,此时已所剩不到一半。
而且几乎个个身披箭伤、盔歪甲斜、失魂落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一张张面容上完全掩饰不住惊恐、绝望的神色。
低头沉思片刻后,牛廷玠沉声向田神功问道:“我左臂这一箭可是由你射的?”
田神功不禁有些愕然,不知牛廷玠为何此时竟然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朗声回道:“不错!”
“……好箭法!”牛廷玠仰天一声长叹,怅然说道:“陛下对我恩重如山,知遇大恩,我惟有以此命相报。所以,牛廷玠是绝不会投降的!至于这些军卒,我可以让他们弃械归降,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田神功狂野的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问道。
“第一,他们归降之后,你须得善待他们,不得借故杀戮!”
“这个不成问题!老子可以担保,大帅会对他们一视同仁!”
“第二,大将只应阵前亡!你箭法超群,想必武艺定然亦不俗,牛廷玠愿请这位将军赐我一战而死!”牛廷玠言语中流露出无比的渴望。
田神功眼中精芒闪烁,略一沉吟后,慨然应道:“可!与你一战,亦是我之荣幸!”
牛廷玠见田神功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欣然一笑,随即转身高声对身后的骑军喝令道:“适才所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待我战死之后,你们就即刻归降,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道将令!”
“将军……您不能死啊……我们……愿随将军死战到底!”无数叛军骑兵语带悲声地喊道。
牛廷玠平素在军中威望极重,又能善待士卒,甚得麾下军士爱戴。
如奇迹一般,叛军低落的士气在一片悲愤中刹那间飚升了起来。
但牛廷玠却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即使士气再如何振作高昂,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下也是无济于事,继续顽抗下去,只有全军覆灭的命运!
面色一片肃然,牛廷玠厉声喝道:“听我将令!全军弃械,后退二十步后下马!”
一众叛军骑兵虽然相当地不情愿,但丝毫不敢违逆牛廷玠的将令。
随着一阵“啪嗒”“啪嗒”声,相继将手中的兵刃丢在了地上,随后策马向后退却了二十余步后,一起翻身跳下马来。
牛廷玠飞身落马,手中长枪轻拍马股,驱走了战马后,将长枪自上而下奋力一刺,在凌厉的枪气导引下,枪身入青石路面三寸。
随即急探右手,握住深深刺入左臂的雕翎箭的箭尾,一咬牙将长箭拔了出来,带出数片血肉。
牛廷玠眉头不皱分毫,将长箭狠狠地甩在地上,提起插入路面的长枪,目视前方昂声喝道:“我……牛廷玠!领教了!”
此时,田神功也已几个箭身攀爬翻越过了重重拒马,稳稳地落在对面的街道上。
听得牛廷玠挑战的话语,田神功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将手中大刀倒垂于身后,高声回道:“在下田神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