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之找到教室,坐在窗口的位置。
老师开始讲课没有多久,窗外忽然“轰隆”一声。
几个春雷乍响,重重乌云压境,瓢泼大雨哗啦而下。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雨点顺着风打进窗户,落在程越之的胳膊。
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躁动,隐约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程越之一愣,起身和其他临窗的同学一起关上窗户。
老师打开开关,长长的白炽灯管闪了几下亮起。
“好,我们继续。”
可程越之无法集中注意力。
雨水闷闷打在玻璃,一道一道像是哭泣的泪痕。
窗外的高楼街道被雨水氤氲得模糊,隐约透着灯红酒绿的色块。
这个时候,黎颂的生日聚会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雨,结束了之后怎么回家?
课间休息,程越之发短信问乔稚宁怎么回去。
可乔稚宁直到整个课程结束都没有回复。
讲完课出来,程越之和妈妈一起下楼。
周茉询问老师怎么样,要不要报名。
程越之摇摇头:“没我们老师讲得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商业楼的门口。
一出门,斜风冷雨迎面而来,整个街道大地像是笼了层淡色的雾气。
周茉叹气:“那也是。这里离我们家太远。我刚刚在想,要是你补课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下大雨,回家都麻烦得很。”
这雨实在太大,出租车不好打。
被困在这里的家长学生们乌压压的,几乎占满了大楼门口的台阶。
程越之心不在焉地应声,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细细密密的雨幕。
“嗡”地一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乔稚宁:【黎颂送我回来的。】
一道闪电划过,周边人群发出了害怕的惊叫声。
程越之抿唇,收好了手机。
程越之回到家没多久,乔稚宁带着一块蛋糕来了。
“给,这是黎颂给你的。每个人都有一份。”
乔稚宁笑嘻嘻地递过来一盒蛋糕。
单人份的慕斯蛋糕,包装精美,样子精致。
程越之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接。
乔稚宁没有在意,直接将蛋糕放在桌上,很开心的样子:“你不喜欢巧克力,我给你拿了抹茶味的。”
程越之心里一动,找她确认的话脱口而出:“黎颂送你回来的?”
乔稚宁愣了愣:“是啊。”
她侧头看向窗户:“刚才的雨好大啊,本来男生们还要去户外打球的,也取消了。”
程越之盯着乔稚宁的侧脸:“乔稚宁。”
“啊?”
程越之搭在椅子扶手的手指用力,修剪干净的指甲尖泛白。
“你是不是喜欢黎颂?”
乔稚宁一愣,目光飘忽不敢对视:“干嘛突然问这个?”
程越之心口蓦地一沉。
她没有否认。
天色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
少女脸上的羞红不用灯也看得清楚。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雨滴拍打在窗户的声音。闷闷的,此起彼伏。
程越之喉头动了动,扯开笑容:“我们是朋友,我当然要知道,省得其他人误会。”
怕乔稚宁看出异常似的,他转开目光,左手随手打开了写字台的台灯。
“啪”地一声轻响。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
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一道轻软干脆的声音。
——“嗯。”
程越之的手指一颤,对上乔稚宁的目光。
心跳和呼吸似乎在这一刹那停止了。
这一场春雨连绵了很久的时间,从滂沱大雨到濛濛细雨,此刻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乔稚宁的侧影映在玻璃窗,轮廓模糊。
黎颂有什么好的?
程越之不理解。
但他理不理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乔稚宁喜欢。
“你喜欢他什么?”程越之问,忍不住想要一个理由。
可喜欢又有什么理由呢?
乔稚宁的答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那天你们打球,我发现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程越之沉默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乔稚宁说。
不靠谱。
程越之觉得这姑娘实在不靠谱。
他是不会打球了还是长得难看了?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喜欢上别人了?她了解黎颂吗?
可事实是——是的。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程越之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乔稚宁的,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节点。
也许是在她认真说不买巧克力也是朋友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大喘着气跑来为自己通风报信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握着旧喇叭大声给自己加油的时候;
也许是在这么些年的无数次,她等自己出完板报,他们一起伴着夕阳彩霞回家的时候……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程越之找不出明确的时间点。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乔稚宁的感情的。
在这个沉闷的下午,房间外的天色灰沉沉的,雨水沥沥打在玻璃窗。
朦胧昏黄的灯光下,乔稚宁的脸颊泛着红晕,半是害羞半是兴奋地承认了她喜欢黎颂。
在心脏骤停的这一刻,程越之意识到——
他们的喜欢同时发生了,却不是双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