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现在只想回到他出生的地方,生在哪里,死在哪里,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糟榻之室,也仍是家。很多人假如不真正经历点什么,是不会对家这个概念产生一个真正的概念的。
有的好人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能堕落;有的无恶不赦的坏人也许仅仅是以为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语,就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撞上这个机会的人不多,凤毛麟角,但不能因为太过离谱就否定说没有。
只是常衡不敢说自己现在就是好人了,但起码他不再想做坏人,不对,是想再做个人。
回家的路很长很长,小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家有多好,长大以后,总不知道家到底多远。
他在深林中走,按照鸢䭲的父亲所说,他按照当前所走的方向一直走,差不多十年就能走出这片森林,如果不停不休的飞,也需要差不多一年。
那回家要走多远?他要走十年吗?
常衡不敢想,他怕自己忍不住放弃。
这森林他走了很长很长,直到前面的路段渐渐有些眼熟。
被雨水冲刷的土地上,黄色的泥土盖住了绿草,断裂的树木倒在地上,枝叶早已枯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来到这个地方——他曾经以为就要就此消磨这无聊一生的地方。
常衡面露苦笑,不过不是他们的话,自己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到底做过什么吧。
他转过身,打算就此绕过去。
可是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当他刚刚转身时,便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叫声:“是常衡那个妖怪!”
常衡本能地浑身一颤,糟了。
他回过头,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她指着常衡大声嚷嚷着:“娘,大叔,五伯,常衡又回来啦!”
然后立刻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几个汉子的声音:“真的,他回来了?”
有汉子大声喊道:“哎,常衡又回来了,大家快过来!别叫他跑了!”
常衡的心里瞬间就一坠,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树林里就立刻冲出来几个汉子,朝他冲过来。
“别过来!”
常衡大声吼道。
几个村民顿时停下脚步,看着常衡,有些手足无措。
常衡哼了一声,只是道:“我只是路过这里罢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哪怕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都不肯放过我吗?”
那个一以前就住在他隔壁的李大叔脸色发暗,道:“常衡……你……”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从今以后再不会见面,所以我劝你们别过分,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假如你们这还不肯放过我,那我真的会杀了你们。”
他恨恨道,说完便直接转身,冲天而起,直接逃开了。
只留那些村民在原地驻足,傻傻发愣。
“怎么会这样……”
王大叔愣愣道:“我们只是……只是想道个歉啊……”
一干姗姗来迟的人和他差不多,在原地愣神许久,有的人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角湿润。
白衣的男子自树下缓缓走出来,与之同行的,还有一脸不屑的罴九。
那个男子不用猜,自然是天道师,实际上常衡昏迷的时候,就是被天道师捡回去的,然后也是他领着罴九来到这里,对着村民们一番斥责,叫他们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晚了,你们伤透了他的心,又想来讨回他的原谅,可惜他已经听不见你们所说的话了。”
“可是……可是……”
一名妇人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我们……只是想告诉他是我们错了啊!假如不是你们告诉我们,我们到死都不知道他为我们做了什么的……”
“是啊。”另一名汉子说:“虽然我们因为愧疚,为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让无趣大人做给常衡享用,可是完全不够啊,我们最后只是想告诉它是我们错了……”
可是最后那个愿望也么没能实现。他们无法想象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刀兵相向是何等愚蠢,尔恩公又将多么心痛,可最可怕的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因为愚昧而蒙蔽双眼,因为恐惧而不分事实。
那个白衣的人,天道师,他愣了愣,然后冷不丁噗嗤一笑。
“我说,也许还是有机会弥补的”
“真的?”
一干村民连忙抬头,脸上充满惊喜。
罴九看着一脸忍不住笑的天道师,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