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哥,一个印刷厂里的机长,二十二岁出头,虽然嘴上喊着他廖哥,但我打心底里边却不怎么看得起他,这是廖哥教我的。
暑假,我来到了林城一家印刷厂打工。遇到了这样一个不良少年,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独特的二瘩子气息让我这样一个乖乖娃很是惊动,好像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勾魂的魅力。大概是我没有过这种经历吧,还是我对这种瘩气很痴迷?人嘛,往往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恐惧,但又会被其深深吸引,像一团漩涡一样,牢牢地被吸进里边。
等我们混熟了以后,他就开始跟我聊一些荤段子了,虽然我一个三好学生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别误会,我是正儿八经的少男。但是当一个有过五六个女朋友的人与你谈感情,而你却还是个十七年老处男时,我想你也不会喜欢聊这个话题的。
虽然我会有意无意地绕开这个话题,但话题又会有意无意的绕回来。
在印刷厂工作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差事,而且各种化学原料挥发出来的气体,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甲醛,乙酯等有害气体就如寄生虫一样潜伏在你皮肤底下,终有一天,轰的一下子爆发,拖垮你的身体。我曾问过他,知道这工作的危害吗?他说他从跟师傅入门那天就知道了。我又问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干这个活,他说为了一口饭和女人。他反问我为什么要选这份暑假工,(关于我辍学了这件事我还没有跟别人说,除了帮我签字的爷爷,他们大概都以为我只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我说不出来。
印刷机器的轰鸣声有规律地嗡嗡作响,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杀手,随时把命衰的人拉进地狱,社会上的人,我想大部分死后都会下地狱的吧。
我突然被自己这样的邪念惊醒,廖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赶紧去吃饭了,待会儿下班了门口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与廖哥是同一间宿舍,八人间上下铺的那种,一个卫生间,八个人共着三个水龙头,黄的,黑的污渍附满原本刷白的墙壁,宿舍里还弥漫着馥郁的油腻大叔的味道。说是为了防小偷,钥匙只配有两把,一把廖哥拿着,另一把在小辽手里,后者都和其他五人上的晚班。没有廖哥手上的钥匙,我进不去宿舍,所以一般情况下,廖哥不回去,那我也只能随着他在下班后肆意挥洒青春。
林城六点的夕阳很是凄美,照耀着站在电杆下的我,我打工的那座工厂就在马路对面,已是傍晚,所以平日里野兽般轰鸣的机器都沉寂了下来,开始有人从四周的赶来上夜班。
修理机器而发出的叮当叮当的声音,枝头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鸟声,坐在自家门口打着哈欠,咕咕抽着水烟的老人,还有从眼前“嗡嗡”驶过的五菱宏光,恍惚觉得,生活就是这么简单真实,触手可及。
“旺-旺-旺”
一阵不合时宜的狗叫打破了我的自作多情,厂里养了两只看门的凶狗,一灰一黑,都是暴烈无比,这么说来,我这才发现林城养了好多狗,几乎是家家必备,狗俨然在林城人家眼里有着重要地位。廖哥作势撵了撵朝他狂吠的看门犬,故作神秘的走了出来。
周围一片彤红,日落西山,好像昭示着旧的太阳灭亡,新的太阳诞生。
“嗳!”
廖哥远远地向我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