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和杨志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和医院说要多放几天,医院说不行。但是医院提供了一个方案,说可以请丧葬馆上門拉走。
但是老曾妈说什么都不同意,说必须叶落归根、入土为安,一定要葬在他们家的山地里。
老曾媳妇完全没法主事,她本来就挺着大肚子,大儿子又才刚满一岁学走路,顾得了肚里的,顾不了会跑的,现在更顾不上在医院躺着的。
所以她由着杨志在外面跑。直到葬礼结束了,她才知道,原来杨志后来借了个板车,一步一步地走路把老曾拉回来。
她问:“乌市到潭镇的班车,都不愿意载吗?”
“潭镇的车站愿意,乌市的车站不愿意。”
她感慨道:“老曾有你这朋友,也值了。”
杨志直到给老曾刻墓碑的时候,才发现老曾原来才二十七岁,根本不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志每到周日就跑德城卖油豆腐,现在他欠校长181元,靠工资来还至少要半年才能还清。
而且现在他不仅要还债,除了要挣结婚的钱之外,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挣到的钱分一半给老曾的孩子。
一开始老曾媳妇说什么都不要,后来杨志说:“老曾走之前是和我在一起的,他说了很多话,他只希望小孩能够别像他那样吃苦。”
老曾媳妇听了,又开始哭起来:“老曾啊,老曾,千不该万不该劝你辞掉工作啊。小杨,你也是的,千万不要再这么拼了,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杨志嗯了一声,硬是把钱塞给了小孩,撒腿就跑。
他不愿意多说,他本来就不如老曾会说。要不是老曾一直带着他到处跑、走出第一步,他可能到现在还在那里挠头苦想却不敢踏出去做。
他有时候又后悔,要是他们俩都安安分分地在学校当老师,不跑这跑那的,老曾是不是就不会走呢?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去挣钱。
他后来慢慢发现,只要骑车骑得快,两个钟头就能到德城,而渡口那里最早可以六点钟就有船公等在那了。
于是有一天早上他不到四点就驮着油豆腐出发,赶在六点前到达渡口,七点不到,就卖光了,然后又赶紧往回跑。九点准时回到学校上课。
从那之后,他隔天就去一趟德城。要是天天去,他感觉有点太累,他怕到时候像老曾那样一不留神被卷入车底或者一头栽进难将河。
校长其实早就跟他说了那笔钱不用还了,但是他硬是要还。
他知道校长也是不容易的,他的小孩在今年考大学,极有可能考到省城去,那两百块钱是校长存了好几年的工资。
校长见他这么倔,只好由着他,看他早上来回跑德城,特意把他的课都调到九点钟之后。
这样,隔天挣24块钱,他把钱都分成三份,一份老曾的8块,一份还给校长的8块钱,剩下8块钱自己攒着结婚用。
很快就到了暑假,他变成天天跑德城。
德城是个比潭镇还要大十倍以上的生活重心,每天人来人往,不仅是周围的乡镇,连周边的城里的人,都往德城跑。
它一样是借着难将河给它的沃土发展起来,而且难将河到了这里,就汇入另一条江——宝珠江。
宝珠宝珠,按老人的说法,那是以前的人在江里经常捞出珠宝,久而久之就称为宝珠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