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拐进了工厂的大门。陆氏兵工厂规模极大,分为枪厂、炮厂、弹药厂等几个厂区。每个厂区又有各自配属的辅助生产车间。
幼年时陆博思跟随父亲第一次视察工厂时,就深深的爱上了这里。高耸林立的烟囱喷出一股股浓烟,机器巨大的轰鸣声,都让小陆博思既害怕又惊奇。当年岳先生因为锅炉爆炸而亡,使得蒸汽机技术停滞了很多年,现在使用的是第五代的产品,但仍脱不了体积庞大的外形,加之衔接部位多为铆钉链接,时常会从缝隙间喷出一股股的蒸汽来,看起来十分的“玄幻”!
所以他每次过来,总要在工厂里巡视一圈,但不是为了监督工人劳动,单纯的只是重温一下童年的感觉。跟在一旁的钱昇乾自然知道他的习惯,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并不多做打扰。
在炮厂转了一阵,二人就乘车到了枪厂,新的生产线已经开始批量生产最新式的弘景元年式步枪。
“跟他们说进度不要太快,暂时缓一缓”,陆博思边看边说道。转头看到钱昇乾怪异的目光时,先是一愣一转念就知道他想歪了。
“你个老狗,想什么呢啊,不怕告诉你,冕儿正在研发一款能够连发的步枪,如果成功的话,现在生产的立时就会被淘汰,到时”。
说到此陆博思却停住不言,眼睛直直的向生产线末端望了过去。钱昇乾还在一边哈着腰一个劲儿的“是是是”,见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也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男孩拉着一车铁料由远及近,一步步走的很慢看的出极其的吃力。陆博思慢慢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着钱昇乾。在大宋各大工坊里,童工并不少见,拿着最低的工资从事着繁重的劳作,有的甚至未及成年便被累死。
但陆氏严令禁止使用童工,陆正冕不相信钱昇乾这个“老人”会冒大不韪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来。
钱昇乾一见他的目光当即明白了家主的意思,赶紧躬身说道:“老爷,莫要多想!这件事情我还真的知道”。
“知道你还”,如果不是顾及他的总办身份,陆博思早就抬脚踹了过去。
“您别急,老爷您听我说”,钱昇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一连声的解释道。
原来陆氏兵工厂所属的炮厂,每逢初一十五便会从下线的火炮中抽样检测。方法是随机抽取拉到郊外的靶场试射。年深日久周围的村民也都知道这个惯例,于是到了日子便有人凑到靶场附近,等试射完毕后,跑进去拣拾弹皮,拿回去卖给专收废品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进项。
拣归拣大家都知道只能等兵工厂的人,套上炮衣将炮拉走他们才能进去,否者就是将相当危险的事了,即便能活下来也会被抓到衙门,一顿板子是肯定跑不了了。
可就在上个月,一个姓蔡的村民正在邻居家吃喜酒,突听炮声想起今天是试炮的日子,于是扔下酒碗就跑到靶场“捡外快”来了。也是神差鬼使,他喝的已有七八分酒意,忘了规矩直接翻墙进了试射区,一顿炮火覆盖,就只剩下一只脚了,事后凭着脚上的鞋子勉强认出了“本主”。但因他擅闯禁区已然违法,家属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虽然着老蔡是“自投罗网”,但毕竟出了人命。事后钱昇乾亲自登门送上了两千元的“丧葬费”,哪知死者的妻子听说了他的身份,竟将这钱原数退回分文不要,这倒把钱昇乾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钱虽不要,但老蔡的媳妇提了个要求,就是把自己才满十三岁的小儿子送进陆氏,哪怕从学徒干起都可以。
“徒工!一个月才20元薪资,要干十年才能凑够两千,这个女人是不是伤心过度,脑子不清楚了啊?”,陆博思听完经过,颇觉得匪夷所思不能理解。
“老爷,帐不是这么算的,学徒期限只有一年,转过年来他就是一级工了薪水翻倍,这孩子要是刻苦一点脑子再活络些,年就能干到六级,那时可就不同了。咱陆氏福利好、待遇高,老了退下来还有保障。你再看看其他的工坊,一天干十个小时那是起步,哪像咱们只做八小时,每周还休息一天,这么好的工坊去哪里找啊!”。
陆博思闻言怔了半晌叹口气,转身向办公楼走去。钱昇乾望着老爷萧索、孤寂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名“童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