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朶儿刚才说的自然是气话,身在酋长的位置,他也明白肩头的责任。顿了一顿,他才道:“要反,不是不可以,但对我族来说,实在弊大于利。眼下,舜帝出兵五万,很明显意图在于消灭驩兜,我们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在我眼中,保存我族的有生力量,护百姓周全,为第一重要。至于丹城,就依大巫师的意见,不去,看丹朱和驩兜能拿我们怎样!实在被追究起来,再想办法应对便是!”
刚才义愤填膺的那位长老,此时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我们反,并不是为了帮舜帝。这数百年来,我九黎之后从中原被驱赶,颠沛流离,到这江淮一带才稳定下来,尧帝也好,舜帝也罢,都是轩辕氏之后,也都出兵讨伐我三苗,跟我三苗是有世仇的。要我们帮他们,臣服于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但丹朱和驩兜,长期欺压我们,我们南蛮族的处境,实在是不妙。不反,又如何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就这样,下月十五,酋长你不必赴丹水!”大巫师说完这句话,便拄着法杖起身离开了。
岂朶儿也起身,眉头微皱:“诸位长老,今天就议到这里,若有什么好的法子,等所有长老聚齐再说!”
当大巫师等人齐齐离去后,岂朶儿一个人在屋内,心绪显得颇为不宁。南蛮一族式微,人心也并不如他认为的那样齐整,表面上各长老仍是都听从他的号令,但是否各有鬼胎,这也不好说。大巫师直言让他不赴丹水,隐约让他很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眼看大巫师和五位长老已经前后脚离开了,阿禾便拉着董肆钦往大堂这边过来,推门而进之后,见岂朶儿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在正中央悬挂的枫神画像前凝思。
“阿爹!我回来啦!”清脆而撒娇似的甜甜女音响起,随后阿禾娇柔的身躯朝岂朶儿的背影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背,摇晃了起来。
岂朶儿转过身来,见到爱女的甜笑,烦恼暂时都抛却在了一边。她阿娘生下她不久便体虚得了场重病,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快二十年了,都是他一手拉扯大,对这个爱女也视若明珠,十分娇惯。此刻他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阿禾道:“这次去你阿公那里,是不是又顽皮了?”
松开了阿爹臂膀的阿禾嘴一撅,立马道:“才没有呢!我每次去都给阿公打了不少猎物,这次也不例外!”
但此刻岂朶儿的目光却注视到了董肆钦的身上,再顾不得和女儿戏谑,而是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身材健硕、颧骨高耸、电眼薄唇、蓄着浅须、眉目清朗又眼神坚毅的董肆钦来,“这位是?”
知站在他面前的便是南蛮酋长岂朶儿,董肆钦的目光也迎了上去,面带笑容,行礼道:“晚辈董云风,见过酋长!”阿禾一时高兴,竟忘了先行将董肆钦介绍给她爹,此刻岂朶儿问起了,她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接过话茬,“阿爹,他是……”董肆钦却已经在回答了。
“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年轻人!”岂朶儿在兽皮椅上坐下来,示意阿禾与董肆钦也坐下。
见阿爹这么问,这时阿禾便抢去了话头,将她与董肆钦怎么相遇相识的过程给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遍,边说还边不时看向董肆钦,毫无小女儿的扭捏娇羞之态,弄得董肆钦甚觉尴尬但却只能强行忍住以保持礼貌。但她的言语间不自然便流露出倾慕之意,都看在了岂朶儿的眼里。苗女天性奔放热情,这是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董肆钦的来历,他想的会深许多,眼珠在董肆钦身上转来转去,似在探寻,也似在思索。
不过,董肆钦却是主动先开口了:“酋长,晚辈想与您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既然此人找上门来,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事,岂朶儿早料到了这一层,便对阿禾笑着摆手道:“阿禾,你先去给我们准备些吃食,好好招待客人,我们要聊些事情!”天真的阿禾以为自己阿爹也对董肆钦很好有感,便高高兴兴出去了。
待阿禾掩上门,过了一会儿,岂朶儿才开口道:“说吧,你来我南蛮,究竟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