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呈,”程续直起身子,淡淡开口。
“属下在。”他沉声应道,公子险些被毒害,这是他的严重失职。
“我问你,谋杀朝廷命官,祸乱乡里,该当何罪?”
这次没有话语回应,霍呈只是瞬间上前,左手提起男人,右手朝他胸口轻轻一送,男人便再没了声响。
公子居处不宜见血,霍呈便用内力震碎了他的心脉。
其余两人见此,惊骇欲绝,皆是瘫倒在地,嘴唇不断哆嗦,却吐不出一个字。
“二位,还用我提醒你们该说什么吗?”程续收起冷漠的神情,又换上了笑容。
另一个男人跪地,不断稽首。
“公,公子……不不不,老爷,大人,我说,我全都说。”
程续面色又恢复了淡然,看不出喜怒,轻轻开口。
“说。”
符灯的火光填充稍显拥挤的房间,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程续淡淡的看着剩下的那个男人,等着他开口。
快速的斟酌了下词汇,男人颤颤开口。
“这些都是黄老爷指使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他,对,都是他。都是他威胁我们,让我们来下毒对付大人您的。”
“黄老爷?”程续低头思索。
男人人口中所谓的黄老爷叫黄仁贵,永安县远近闻名的财主,至于为人如何,品性如何程续并不清楚。
“他为何要害我,我这走马上任第一天,也没与他结仇。”程续有些疑惑。
“大,大人,您误会了。依那黄老……呸黄仁贵的意思,谁来了都要死。”说到一半,男人急忙改了称呼,带着些谄媚的看着程续。
“呵,谁给他黄仁贵这么大胆子,还谁上任都要死。”程续感觉有些意思,对方这是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哎呦,大人,您知道那黄仁贵的连襟是谁吗?就是上任的县令老爷,如今被调去了郡里,在这小小的永安县,他黄仁贵说是只手遮天都不为过啊,您是不知道……”
男人抓到了谈资,好似忘了自己的处境,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没有打断男人,程续饶有兴致的听了起来,这也正是他了解永安县的一个好机会。
过了好半晌。
男人慢慢停了嘴,看着有些口渴。于是他眼睛巴巴的望着程续,意思很明显,求大人赏口水喝。
程续笑了,把面前的茶杯推了一推,朝男人努了努嘴。
诺,喝吧。
男人这才想起现在的处境,脸吓得惨白,忙又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挥了挥手,让他停下。现在事情的前因后程续也已经了然,无非是就这黄仁贵,在上任县令调走后担心自己不能再为非作歹,于是便出此策略。
因为据男人所说,这片地,邪乎。当今的郡守特别规定,在一些县中,如果当任的县令去世,本地人在十天内可以花钱买官,底价是五百两银子,谁给的钱多,这县令就归谁。不过这些可以买官的县,大都是穷乡僻壤,一年顶不出几个税钱。
至于那郡守为何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则不是一介草民可以知晓的了。
程续偏了偏头,转向那个女人。
“你就没什么要补充的?”
女人却只是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摇了摇头。
程续有些惊奇,这男人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她只需要跟着补充两点,说不定就有活命的机会,为何却不珍惜?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戴罪立功,兴许还有条活路。”程续再次开口,尽量使自己威严些。
女人闻言有些迟疑,身体僵了一僵,却还是摇摇头,咬住牙,没有开口。
程续奇怪了,这有些不合常理吧?于是他又开口:
“你不说,会死。你说了不仅有机会保命,还有机会让本官把他绳之以法。你难道就不想扳倒这个鱼肉乡里的恶霸?”
女人怔住了,微微抬头似是想要跟程续对视,却又停住。她在不断地纠结,挣扎。
程续没有出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是在是好奇女人为何这般。
房间寂静,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女人身上,都在等着她开口。
“唉……”一阵叹息声从女人处传来。
她抬头,眼睛看着程续。可程续从她的眼神中并未看到一丝生机,如一潭死水。
“大,大人,没有机会的,你没有机会的,我谋害大人罪该万死,可是大人,您斗不过黄……黄老爷的,我罪该万死,您,您还是逃吧,逃离这个这个地方,这个……魔窟。”女人开口,死气沉沉。
话语没有秋风的肃杀,却让程续从心底生出了股寒意,不是对自己的担忧,而是那女人眼中的绝望。
“霍呈,你把他们都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要走漏了风声。”沉默了半晌,他轻轻开口。
“是,大人。”霍呈上前抱拳,嗓音有些低沉。
挥了挥手,程续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霍呈抱拳致礼,带着两人退下。
“呼……”待人走净,掩上房门,程续吐了口气。
望着房顶,他有些沉闷。
为何那女人会如此畏惧,明明那男人并未有什么顾忌。
不管如何,不管谁要来杀我,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很久,走遍大江南北,体验我上辈子仅能奢求的生活。程续暗暗握拳。
程续躺靠在椅子上,懒散的神游。慢慢的,程续的心神随着那淋沥的雨声,渐飘渐远……
突然,程续的心神一阵恍惚,眼前突然出现一团迷云,他看过去,迷云渐渐散去,在其深处悬着一本古朴的小书,上面书写着笔画,带着些圣洁,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字迹有些模糊,让人看不真切,程续却能直接领会它的意思,其言“众生”。
未等他反应,小书就自行翻动,发出吸血与翻页的声响,直到某一页,小书停止了翻动。页面空白,有一排字逐一浮现。
“量尽山田与水田,明辨是非与青天。”
待文字毕现,一把小尺凭空出现,通体透莹,洁白如玉。
在其柄处,书曰“量天”。
使用方法自动列入了程续的脑海,“以尺击生人之掌,可断忠贞善恶。点逝者之颅,可明生之功过,走马而观。亦可以尺为兵,自也刀枪不折,人世不摧。”
程续有些慨然,轻抚尺身,面带着感念,轻言:“谢苍天赐我与之重来。”
说完,程续将量天尺放至枕边内侧,踢掉布鞋,拈灭灯火,躺在床上,闻雨而眠。
……
……
清晨,当朝晖斜映在程续脸上,散出几点光斑,他便醒转了过来。
起身望了望身侧的量天尺,证明了昨晚并非他的梦境。
穿理好服饰,右手拿起量天尺,权装作手中的一个玩物,程续便推门而出。
门外的那一道长远的沟壑,依旧正正的横在他面前,所幸程续的身材够高,可以从容的迈过,不至于立定跳远,在外丢人。
走到院门前,霍呈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只见他向程续微微见礼。
“公子。”
程续笑了笑,招呼着霍呈。
“走,随你公子出门,升堂!”
“是。”
霍呈欠身,右手微微按住别挂在左侧的佩剑,退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程续身后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