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武家的话,我们要保存织田家的颜面,关于这一点的话,还请内府大人多多考虑!”</p>
“颜面啊……真是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呢。”</p>
明明是严肃的讨论,不过现在丹羽长秀还真是挺镇定的样子,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恐怖的,但是事到临头的话才发现不过是这样子而已嘛。</p>
“前些天啊。那面街道的那家寿司店的话,你们去过的吧?很棒很不错的店,虽然要讲究礼节,不能吃的很随便,也不能很大意的摆出客人的姿态。每次不管怎么样都要说老板做的很不错不然就会被赶出去,但是那家店的话鱼很新鲜,用的都是琵琶湖的新鲜鱼片,米的话。在断粮前也是用的越光米,又甜又好吃。量也足够,所以说呢,我就去那家店了,毕竟算是缓解一下压力吧,这些天也很累。然后在吃完了之后,我突然对于一件事情很好奇。就问了问老板,为什么寿司师傅仅仅只是做食物的,却要被称为大将呢?这不是武士的称呼么?”</p>
“然后啊,大将就回答我,他说其实每一个开寿司店的大将都会有一段黑历史。就像是他的话,以前竟然是今川家的武士,就是早些年在三河输给了我们,接着在今川义元的首级被讨取了的情况下,作为亲卫武士应该是要切腹谢罪的,但是还想要活下去,所以就放弃了武士身份出奔然后当了一个普通人。所以说,还真是所谓的大将啊。”</p>
“然后我就问了问他,如果说失去了武士的身份,那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因为很难想象啊,今川家的话还真是名门,算起来历史要比我们久远得多,他还算是旗本武士吧?有着武士传统但是最后却出奔了,一定很不好受的对吧?”</p>
“可是结果呢,他说感觉也就那样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只不过以前他是吃着别的,据说是其他武士的寿司的人,而现在成为了做寿司的人,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就问他有没有合伙的意愿,毕竟我家是米屋嘛,你们懂得,如果说是有大将的话,也就能开一家寿司店了啊,但是现在想想的话,似乎一个人不够的样子,所以说也是时候招收一点新的寿司师傅了。”</p>
像是絮叨家常一样的说着好像是不相干的事情,不过就结果来说的话,那种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吧。</p>
“我希望你们能够活下去,因为我的妻子也希望我能够活下去,就此死去的话,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天守阁外面的人也是一样的,所以说,一切的问题我会来解决的,因为我也想活下去,即使是没有勇气,也会丧失尊严,但是我还是想活下去。”</p>
“但是这样的话,不就是像外面的叛徒们低头了么?”</p>
“就算是外面的叛徒,也没有拉着别人跟他们一块死的想法,要是我们真的拉着全城百姓一块死,那我们比起叛徒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吧?”</p>
该说是景嗣最看好,也是最像前辈的后辈么?总之,如今的丹羽长秀已经没有忘记答应某个母猩猩会活着回去的誓言——现在的他, 有了希望,也有着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做出了这种决定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认可的吧。</p>
“战败的责任需要人去承担,这个的话,我可以负责,你们也尽可以放心,等到结束之后,你们可以选择在对面接受职务或者说是卸甲归田,这样的话,也就由你们了。毕竟我是米五郎嘛,现在想想的话,偶尔做做寿司也不错,若是没有意见的话,那么就这样子通过了吧。”</p>
一力承担下那么多责任,然后做出决定的人还真是和某个人差不多。虽然就这一点来说,丹羽长秀绝对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倒不如说是他拯救了其他人吧。</p>
“但是,还是抱歉了,对不起,我不可能带领你们走向胜利,只有这一点,我是做不到的,我只能带着你们活下去……活着的话。也是一种胜利啊。”</p>
人人追随的,这些士兵们为之而战的并非是丹羽长秀,而是织田信长,即使是自己也能够拥有足够的魄力,但是却没有办法做成只有信长才能够做到的事情。</p>
深深的鞠躬,然后走出了天守阁,看着一脸死灰样子的百姓还有城外的大军等待着自己的决断——很显然,不管是自己今天救了多少人。都会有人把自己当成罪人的,但是即使这样的话。有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不是么。</p>
扯下了那面从天守阁一直垂下的织田木瓜旗,然后看着那些人错愕的样子露出了微笑——该说是理解景嗣么?或者说是真的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着很好的理解么?总之,上条景嗣真的要进攻的话,那么估计应该会是直接推平不留任何余地的才对,像是这样给出了如今的这种招安条件,或许并不只是出于往日的情分。对于一个有着很深重影响力的家族不斩草除根才不像是魔王的作风。除非,他是有意想要让一部人留下来等待什么时机。</p>
“活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听起来好像是很蠢,但是真的要做到这一点。很难。”</p>
落地的,当然不只是一面旗帜而已,在那面旗帜升起的时候,人们当时是欢呼着见证着织田家统治的开始,而那面旗帜落下的时候,人们也欢呼着自己能够活下去这一事实吧。</p>
“看来,我是真的要去做寿司了呢,本家的寿司到了之后的话,也一定会是很良心的吧,那么在座的诸位里,有没有人想要和我一起呢?”</p>
“内府殿下,这种事情的话,我倒是有所兴趣啊,不过想想看瓶割柴田的名号,要是打碎了店里的瓶瓶罐罐的话,估计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p>
相视一笑,然后达成了所谓武士的默契——柴田胜家也好,丹羽长秀也好,都并非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笨蛋,他们并不畏惧牺牲但是也同样清楚即使是牺牲也要牺牲的有价值这一点。</p>
……</p>
“陛下!安土的织田旗帜落下来了!怎么样?要探查一番么?”</p>
“不,不用了,这种事情的话完全无所谓,直接派人去京都,让他们准备大坝慢慢放水,然后重新修复安土的桥梁吧,这样的话就足够了,米五郎左那家伙还真是……哈,总之就这样吧。”</p>
大概不久之后,那里升起的会是蛇纹的靠旗,而自己却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p>
“这样也好,不需要出兵了,能够少流血的话,那么也是一件好事情,不过总体的流血还是不可能避免的。”</p>
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们,然后露出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防止攻城可能造成的损失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每一个将领都会觉得开心的么?但是唯独现在的景嗣,却好像是完全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反而倒是给人了一种“好遗憾啊,竟然没有爆发合战”这种样子的遗憾感觉。</p>
“怎么了……对于现在的状态不满意么?这样的话,不符合计划么?”</p>
“不……是符合计划的,但是说啊,流血的话还是不够,所以要在别的方面偿还。”</p>
今天因为丹羽长秀的仁慈所拯救的生命,大概也终有一天会被再次的牺牲掉,然而做出这种事情的唯一原因,却是因为背道而驰的理由。</p>
“其实啊,光秀,我一直觉得你们的战国很不正常……虽然是战乱的时代,但是我也总觉得和战乱的时代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其实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是因为什么。”</p>
眯了眯眼睛,下令将攻城武器收回,下一步的话,应该就是关东了,而自己身后的士兵们,其中大多数也应该会死在那里的战场上。</p>
“你不觉得,这里的人对于乱世这种状态,感觉太麻木了么?明明是战争啊!是要流血是要死人的战争啊,每天都会有人被杀,有人死掉的战争,但是呢,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战争的气味呢?”</p>
“因为如果说是不麻木的话,就会觉得很悲伤吧。”</p>
“那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民众们已经难以感到悲伤了,他们只是保有着仇恨,但是不会悲伤,所以说他们只会报复而不会反思,只会希望能够有所改变而不会有什么行动,当然,从统治者来说的话,这是一件好事情,或许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因为这样子的百姓最适合统治了,不算太过分的话,他们甚至都不会反抗,但是就理想主义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加糟糕的社会了。”</p>
向一个哲学家那样,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然后批判着民众本身。</p>
“人人都不会感觉到悲伤,痛苦习惯了,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了,那也就不会有所进步了,与其说是乱世本身影响了这些人,还不如说是这些人本身就自觉地接受了乱世。反正嘛,日本人打仗又不会死很多人,战争也只是一定范围内的事情,只要不是战场的地方能够忍受得了苛捐杂税的话就能安稳的生活,每年因为反抗征税而揭竿而起的人要比为了什么其他原因起义的人多多了。没有悲伤的话,他们就不会反思了,没有感到疼痛,伤口也是不会结疤的。而他们没有意识的话,我就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接着让他们明白,已经不能够有更多的流血了。”</p>
如果说是文艺范一点的话,那么大概就可以简化成山僧所归纳的那句,痛了,自然就放下了吧。但是从行为上来说,景嗣所做的事情可是要比山僧们的茶水和棒喝粗辱的多了。</p>
“好了伤疤忘了疼,而忘记了疼痛的话又会自找苦吃,这种事情我可不希望看见,尤其是日本人……呆的越久就会发现外表有多谦卑而内心就有多狂妄,所以,有的时候就难免要用一点休克式样的疗法来治疗已经麻木了的病人,不过……”</p>
翻身上马,虽然从铁面之下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从声音来说的话,光秀就能够确认这家伙绝对是笑了,并且难得的笑的很开心的样子。</p>
“以后要是五郎左不干了之后,我想他开家寿司店也不错吧,毕竟这家伙做生意也好,做人也好,都是很合我胃口的,当然,就是这家伙喜欢芥末这一点果然还是接受不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