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李淳熙很小就知道了。
有的人出生就是富贵人生，有人打小就得过苦哈哈的日子，甚至更为悲惨的牛马不如的身份在他们出生的那刻就注定了。
后天改变命运的人实在太少，因为摸到另一个平台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所以这一类人值得人们称颂、敬佩，却绝对不适合人人效仿。
模仿的结果可能就是个死。
吃饱喝足，让小二拿了干荷叶包裹好剩菜后，李淳熙跟在那个小和尚的后边，随着他一路除了街口，出了城门，又出了镇子，一路上躲躲闪闪，生怕撞见了什么人。
乡野有一间土庙，破败了许久，供奉的土地公缺了个脑袋，蜘蛛网围绕着神像爬了一圈，肥硕的大蜘蛛细细感受着蛛丝的动静，根本就不理会进出的庞然大物，十分嚣张。
神台上铺了干草，上边躺了个老和尚，脸色蜡黄，不时咳嗽，睁不开眼睛。
小和尚擦了擦脸蛋儿和手，把怀里的馒头拿了出来，细细掰碎了，放到剩下半个的斜放着的碗里，端到老和尚跟前，喊道：“师傅，吃点东西吧。”
老和尚睁开了眼皮，眼神有些失焦距，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空智？”
空智乖巧答应，把馒头碎往他嘴边送，可老和尚紧闭嘴巴，又躺了下去，把人急坏了：
“师傅，你就吃点吧！”
李淳熙有时候听不得这哭腔一般的哀求语气，从土墙后大步进去，直接捏住了那张瘦瘪瘪的脸蛋，却找不到那种手感了。
一双通红的眼，哒吧哒吧流着泪。
李淳熙把人搂在怀里，感受胸前衣襟渐渐湿润，有点儿冷，顺手搭在老和尚的手腕，很难触碰到脉搏了，然后拉下老和尚的眼睑，黄染的眼珠子，还能闻到一股腥臊味，该是老和尚控制不住，就在神台上解决了。
李淳熙摸着小光头，有挺多话想说的，到了嘴边就不对劲了：
“怎么没请个大夫看看？”
说完，李淳熙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变傻了。
跟了一路，看得出空智吃了不少苦头，原本还有些顾忌，现在嘛……去他的顾忌！仔细为自己找一个借口，这一趟谁能准确寻到自己的踪迹？
对上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睛，李淳熙拉起衣角，帮空智抹掉脸上的泪痕，一块儿干净一块儿黑黄的：
“说说，你和师傅来这儿干嘛？闻空寺不是正忙活着迁到瓜州么，你俩掉队了算怎么回事？”
空智离了李淳熙怀里，抬头望了他一眼，过去帮老和尚盖上干草，双手一撑，坐在了神台上边。
李淳熙脱了外边套着的棉袄，盖在了老和尚的身上。他记得老和尚法号是闻桑，曾见过一面，交集不深，印象中是个慈祥的、有佛性的老人，待人待事都和气。
空智小嘴巴巴说了：这一次是师傅带自己下山历练了，云游到这儿后，不知怎么地，就病倒了，吃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都快把人愁死了。自己去城里请大夫，可是没银钱，都不肯跟过来，更别说抓药了。
好在有些掌柜的都是善心菩萨，常常施舍些饭菜馒头，就在这里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