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吹奏乐曲的戏团子身穿红色袍子,同色的长腰带缠在腰间,打了个花结,分立红毯两旁。
新娘出阁,与世俗大不同。
能来净幽谷的,自然知道天山族的规矩,事先就交代下去了,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一个个循规蹈矩,跟着那些穿丝袍的天山族人一块儿欢呼起哄,除了客人,一般都是女子站在前边,闹腾得最厉害。
钟离艳大红喜袍穿在身上,凤冠闪烁,少了遮掩的红巾,给一个俏丽丫头牵扶着,往大堂走去。
斟酒的忘了照看,酒浆溢出了杯子;玩闹追逐的皮娃儿垫高了脚尖,往人群里钻;端菜的小斯撞在了谁的腰上,忙说着对不起;聊得正起劲的老友,忽然没了动静……大伙儿都赞了一声:“今个儿的新娘真俊俏!”
红毯的另一头,一个老嬷嬷牵了一个同样红袍喜服的少年,走路的脚步声像是帮谁召回了魂儿,眼神怪怪的望了看着脚尖碎步走路的新郎官,安静的氛围又热闹了起来。
头一次见这等阵势,李淳熙这会儿真的通红了一张脸,直到老嬷嬷把自己的手交到钟离艳的手里,出门后,这才第一次抬了头,给惊艳了一把,小幅度晃了晃脑袋,想要翘起一侧嘴角,又忍了下来。
有些好笑地牵着李淳熙,钟离艳倒显得落落大方。
门梁上挂着红花长绸缎,门槛上一盆旺火,一对新人齐齐跨了过去。
想要跟着进去的一众人给拦了下来,净幽谷的长老欧刚有些无奈,人推着人,而他就在最前头,又不好使劲,差点给火盆燎着了衣服,只能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劝告:
“里边是私礼,只能长辈观礼,诸位回去吃酒席吧!”
在前边最有劲的那个撸起袖子,扯着嗓门喊道:“少说废话,兄弟们一块儿使劲,冲进去,今晚还带你们一块儿闹洞房!”
正和净幽谷长老钟离饰聊天的华柳年听着觉得耳熟,转头打量了两眼,顿时脸黑,抱拳说了一声“抱歉”,跳进了那伙子受了鼓动的人堆里,直接伸手狠狠揪住了领头青年的耳朵,拖着往外走。
关山月顺着舅舅的方向快步走,仍是疼得厉害。
许多人盯着这对外甥老舅,华柳年另一只手捂住脸,叹了口气,自语道:“没脸见人了!今天要不把你这畜生打个半死,我都对不住你爹娘!你们这帮崽子还不给我滚下来,跟着起什么哄!”
六合门和东流馆的后生缩了缩脑袋,顿时四散,围着的人霎时少了一半多。
“这话不是该我说的吗?”
关山月小声嘀咕,结果耳朵上的那只手一使劲,疼得立刻求饶。
华柳年沉着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对不起’呢舅舅,快放下手吧,人多,脸上不好看……”
……
大堂里,装扮得喜庆,唯一出人意料的是,那对新人儿,各自搬了张椅子,相对坐着。
李淳熙小腿搭在大腿上,抖着另一只小腿,抓起桌上的茶壶,抓着壶嘴灌了一口。现在安安静静的,隔着一道门,门外的喧嚣好像就走不进来了。
一条红毯,自南厢房的雕角楼铺垫向前,少说也得三里地,走了一路,人头汹涌,李淳熙越往后就越喜欢瞧着自个儿脚尖走路,漫长的像是熬过了大半辈子。那些天山族的人还好说,就算欢庆的态度不大对劲,也可以奔着其风俗去理解,但是外来的宴客赤裸裸的眼神就让人受不了了。
好在他的的事儿也算是完了,只需要找个地方挨到入夜,乔装一番,偷摸着溜了,这一趟就没白跑,有赚头,好一段时间都没必要为练拳的银子发愁了。
“待会儿不需要我露脸了吧,外边闹腾得厉害,好在没几个认识的,应该不会碍着以后讨个小娘。”
李淳熙想起了某个刻意漏掉的老头儿,松了一口气,由得屁股往前滑着,摊开手搭在桌和椅腿上,继续说道:“现在是不是给个准信,你说的那条逃生密道在哪呢?心里没底,现在都没心思补个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