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至瓜州的官道上,一人两马,正在飞驰。
马上的人并不年轻,两鬓斑白,手背皱起了老皮,一手抓着缰绳,一边甩下鞭子,狭长烟杆别在腰间,上边的烟袋被系上的丝绳上下抛飞。尾指夹着马鞭,抽空抹了一把脸,积在上边的黄土少了大半,那少许的沙尘愈发粘稠得难受。
来人正是李安,单人双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程。
不久前,一封来自汴梁的密令解除了他在凉州的便宜权力,交卸了宰司职务,端坐庙堂之上的人要他即刻赶回汴梁述职。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寻到了些许线索,从来自瓜州的一伙药材商贩那里得了消息,听到了一个叫做蓝石的名字,正是驴蹄上解译的百骑司密语。正想深入调查一番,动用些许埋下的百骑司暗线,把人给找出来,结果一句话来,这些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了?
李安回了一封书信,话里话外,一个意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至于日后仕途,自打他带着还不会说话的白胖孙子来到凉州这片鸟不拉屎的戈壁,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庙堂那些没了人味的混账,老子一点儿都不在乎!
高坐庙堂之上,现今的赵皇,若是不清楚缘由,怎么说得过去!这封密令,要不是有了他的肯首,给汴梁那些猫着享福的窝里横再多几个胆子,敢明着对他发号施令?百骑司的新人老人,自个提拔上来的占了半数,都得在他面前敬称一声。
“徐袁野,要是有机会回京,我亲自三拳打杀了你!”李安立马,眺望汴梁,咬着牙吐出了这句话。
个中或许还有其他勾连,但是牵头的,要说不是这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小人,他第一个不信。
两匹马极为疲倦,承受不住高速奔行。李安解开了马鞍笼头,随它们吃草喝水,自个蹲在上游,双手拘拢,捧起水来狠狠在脸上洗抹,反复几次,然后低头在水面吹了一口气,把两只落水蚂蚁推开,吸溜了一口水,仰头喝下,清凉感觉压下了短暂的烦躁。
解下腰间的羊皮水囊,拔开羊皮水囊的塞子,水囊没入水里,往水面吐起了泡泡。
李安耳朵动了动,抬头望去,不远的林子上边许多惊飞的鸟儿盘旋,很快震锣的声响就让两匹躁动不安,蹄子掘土,靠在一块儿。
迎头冲出一头黑棕高马,麻布短衫的头子裸露一双臂膀,倒提梨花红缨枪,身后跑着十多个喽啰,穿着褴褛,多是简易穿针引线后的各色不值钱的皮子。
闹哄哄的,这伙子山匪淌过浅溪,溅起的泥沙浑浊了溪水,沿着河道侵染而下。
李安提起羊皮水囊,掩好塞子,别在腰间,收拢了两匹受惊的马,栓在树干上。
今个诸事不顺的倒霉年头。人来人往的官道,居然有一伙仍是没给养肥的山匪,估计值钱家当都给了当家的买马弄枪,拿着木棒锄头的喽啰跟着,实在和凶恶联系不上,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