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塌上皮革柔软,床柱边罗曼轻垂,地中央的青铜香炉焚香缭绕,四面床帏雕梁碧玉,白色的雪霁石上盈盈反射着这一室的锦绣玲珑。
夏风不免心中欢喜,这,不是到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正发着愣,突然只听一阵脚步声缓缓逼近,夏风掀开那薄纱帷帐,探出头去,见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衫少年,那少年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清水,肩上搭着一条雪白的脸巾,看样子像是个打杂的下人,只是面色有些冰冷,此刻他正目无表情的站在夏风的面前。
“既然已经醒了,就赶快梳洗,漠上各个部落的首领已经都上了山,各脉家族的家长都在神庙里候了许久,你动作快一点。”
夏风呆呆的坐在那里,多日来的打击和疲劳让他或多或少的是失去了他平日里灵敏的反应,那孩子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缓缓皱起了眉头。
“我是轩辕家青水一脉的旁系子孙,在你没有正式继承家主之位之前,你无权要我对你行跪拜之礼。”
夏风看着对方明显冷淡的脸孔,缓缓地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来,不声不响的开始洗脸。毕竟不是在安逸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别人的脸色。洗好之后,孩子披上一旁放置的衣物,长长的狐皮斗篷披在瘦小的肩上,看起来有着一丝孤苦无依的伶仃。
“我好了,走吧。”
夏风声音淡淡的,不见得多有教养,可是却也不似一般的小门小户那般没有见识,前面带路的孩子微微一愣,随即打开了沉木洪门,打起灯笼就走了出去。
此时,雪已经停了。
白日的时候夏风曾见过这白苍宫的全貌,恐怕不是亲眼见过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世间竟然会有这样雄伟瑰奇的建筑,更无人会想到,这样的建筑竟然是建立在东荒山之上。
白苍宫全部由雪霁石建立,远远看去,就宛如冰雪世界的城堡一般,盈白剔透,浑厚雄壮,宛若天成。占地广阔,几乎可以媲美于梵皇城内的雪窦资圣宫。夏风白日里在路口受完东荒山人的跪拜,就一路走回,可是却在将要进宫的时候不争气的昏死了过去。
这险峻高绝的东荒山顶,下起雪来虽然是寒冷刺骨,可是一旦晴起天来却也是整个上野大陆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此刻风息雪消,虽是夜里,却也不见得多么寒冷。路边的积雪都已经被人清扫干净,只余下从别处飘来的薄薄一层,夏风穿着厚实暖和的白色雪貂暖靴,踏在那光滑平整的雪霁石路上,安静得跟着前面的那一盏明灯,心里却不由得忐忑的起来。
怎么可能是不害怕的。
“连舟。”
一个柔软的女声突然在前方响起,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暖黄色的勾手提灯缓缓地靠了过来。灯光中的女子一身水纹罗衫,外罩白色的雪狸长裘,全身素白如雪,只在胸口处绣着一只小小的鸾凤,鲜红似火,生机勃勃,映衬着她那张清秀的脸孔,另有一番飘然飒爽的气质。
“芷鸾师姐,有什么事吗?”
被称作连舟的少年脸色仍旧淡然,只是声音却不再像刚才一般的冰冷。
那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柳眉杏目,樱唇白齿,笑起来自有一股温热的暖意。
“大典已经准备好了,宫主要我过来看看,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就随我进去吧。”
芷鸾微笑的走上前来,亲热地牵起夏风的手,说道:“你就是阳初少主吧,我们盼望你可算是望穿了秋水,如今你终于回来了,轩辕之血嫡脉归位,匡复故国,指日可待了。”
夏风毕竟是个没念过书的小花子,连字都不认得几个,这寻常的对答之语让她听起来,却比骂她一顿更另她迷糊,只是在出来之前,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笑话,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要死活的赖在这里,千万不能被人家几句话就赶下山去,回帝王城里等死。
所以即便是没听明白,实在不知道自己和秋水血脉的有什么关系。可是看着芷鸾眉目可亲的样子,也知道她说的是好话,连忙说道:“这位姐姐心肠真好,将来一定子孙满堂,大大的发财。”
芷鸾听得一呆,可是从山下帝王城里上山的轩辕家族人她见的多了,知道这些人多年乞讨,没什么学问,当下也不多言,转身含笑的就带着夏风走了进去。
连舟站在原地没有动,按理说他这样旁系的血脉是没有资格进入大殿的,只是看着夏风刚刚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呢?想了一会,还是从后面的杂役后门绕了进去。
轩辕白璧神庙之中,无数的白衣族人正静静等候,苍梧秋站在白苍军的列队之中,目光向着门边张望,旁边的一名雪衣少年突然撞了他的肩膀一下,苍梧秋转过头去,却见那少年目视前方,神情严肃,和这大殿之中的大多数人一模一样。
“梧秋,”
最前方的人群里突然传了一个声音过来,“神庙之内,列祖列宗在上,也敢如此心不在焉。”
无数的眼光一时都全都聚集到了苍梧秋的身上,年轻的少宫主连忙垂首顺眉,不再出声。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念芷鸾,这才下山几天啊,就这么没有定力。”
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传达了耳里,苍梧秋心下了然,传音道:“不要胡说,我是担心,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来。”
“有什么好担心的,来得早了也不过是早一点打消大家的希望罢了,还不如让这群老头子先乐和一会。”
“不,”苍梧秋缓缓得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次和往日是不一样的。”
“好,”轻笑声起,“我就等着看看这纠缠了百年的陈腔滥调,白日迷梦这次会有什么不同。”
突然,门口处一阵躁动。苍梧秋和那白衣少年连忙住了口,向着门口处望去。只见芷鸾牵着夏风的手从帝王通途的甬道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周围的人无不纷纷避让,不一会,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
“宫主,泯王,各位长老,首领,少主到了。”
苍宵点了点头,芷鸾缓缓地退了下去,大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无数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在这个稚嫩的孩童身上,眼光深邃,思虑起伏,如果真如少宫主所说,帝都动乱当夜,羽人的九翼将血脉苏醒,那么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有三分之一的可能继承了轩辕家的传承之血,那么,他就很有可能的接替泯王成为轩辕家复国力量中名符其实的真正统帅。力量的天平就会在瞬间逆转,见风使舵的人们纷纷在暗自揣测着。
“泯王,这是你们轩辕家的内事,按理说我本不应该插手,可是事关我们复国大业,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这次大典由你主持,请允许我带着白苍军旁听。”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对这夏风说道:“你可是一正的血脉?”
夏风浑身一凌,似乎有些害怕,他低着头,四下里偷偷的张望着,可是却看不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汗水渐渐的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滑进衣领里,像只揪心的虫子般另人发颤。
“我在问你话。”
“厄…把我养大……对”
“我在问你,一正的血脉是不是你,轩辕家的传承之血到底在不在你的身上?”
“什么…什么血脉?”
孩子的声音小小的,透着一股小兽般的怯懦.
站在后面的少宫主忍不住开口道:“泯王殿下,这孩子是我在桑廉的七皇子青夜那里救出来的,当时被抓的还有一正和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很显然的桑廉人也因为羽人九翼将苏醒一事找到了轩辕的血脉,当日的一切我都已经向元老会禀报过了,这孩子年纪还小,又在帝王城长大,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你又何必逼他。”
“哦?少宫主在说我难为这孩子,或者是在指责我假公济私舍不得这轩辕家主的位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站在一旁的白苍军首领突然开口,声音淡然,却又着难以言喻的威力,“梧秋,退下。”
“是,父亲。”苍梧秋垂首而退,几下就隐没在人群之中。夏风努力的踮起脚来想要看去,只是却被众多人挡着,只能看见那一袭白色软甲,夏风的心里不由得有点难过,这偌大的山上,自己认识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想必还有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白发老者缓缓说道:“觉得我泯穆然热衷权利,打压同族。可是大家想想,我轩辕家国破家亡,族人流散,被桑廉人欺压凌辱,还有什么权利可言,我身居高位,终日精力憔悴,耗费心血谋划复国大计,同时也深知前途之艰险,所以这异位之事绝对不能草草了事,任由外人玷污我轩辕家的血统。这次少宫主下山,没能救回帝都帝王城的家主一正,甚至连他的儿子也没能带回来,而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宵华祖言两人也死于非命,整个帝王城毁于大火,无数族人惨遭杀害,现在带了这样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回来就对我们说这是一正的血脉,又如何能够服众。轩辕家传承千年,绝对不能在我的手里毁于一旦,所以本王今日一定要慎之又慎,本王之心,可昭天地日月,苍天为证,列祖列宗在上,定当明白我的苦心。”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时一片喧哗,一名身穿铠甲的大汉突然走了出来,沉声道:
“泯王殿下,你得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少宫主随便带了一个假的回来来欺骗元老会,谋划你得家主之位?我们白苍军一直跟着少宫主进行这次行动,泯王殿下这么说,是不是就说我们白苍军权势叛国贼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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