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轻轻伸手，将熟睡的沈昼叶脸上散落的头发微微一捞，掖在脑后。</p>
接着他有点酸楚地一笑，回忆起自己在加州的雨夜中抢来的那一个吻，沈昼叶唇上还残留着一点甜蜜的味道。</p>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前男友吻过。</p>
就他妈是个傻子。</p>
陈啸之托起沈昼叶的下颌，望着她熟睡的眉眼，水红的唇。</p>
他的指腹在女孩唇上一揉，那动作带着点儿狎昵——那其实是个很好吻她的时机，沈昼叶对他毫不设防。</p>
可是陈啸之没有。</p>
“……下次。”</p>
陈啸之温柔而沙哑地承诺道：</p>
“……下次。我以后不那么做了。”</p>
他说完，长街的红绿灯还剩了足足半分钟。</p>
陈啸之觉得沈昼叶脸手感不错，忍不住掐了掐，然后沈昼叶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唔一声——特别的纯真无辜，然后动了动脑袋。</p>
“……”</p>
纯真无辜，不就是傻子么？</p>
陈啸之面无表情，使劲儿捏住了傻子的小鼻尖儿，不让她喘气，还往上一拽。</p>
沈昼叶朦朦胧胧，带着鼻音：“……呜……”</p>
坐在主驾驶的、早就到了法定驾车年龄的、成熟可靠稳重的青年才俊——陈啸之陈教授，捏小青梅的鼻子捏得更紧了点，脸上写满了君子不报仇，但是老子小心眼，睚眦必报。</p>
“弱智。”青年才俊恶毒地道：“弱智，快哭。“</p>
“…………呜……”</p>
沈昼叶又一次在车上一觉醒来，觉得陈啸之太可怕了。</p>
他有毒吧，沈昼叶揉了揉差点睡落枕的脑袋，怎么一贴着他就想睡觉？小时候也这样，老被他莫名其妙安排得明明白白，睡得天昏地暗。</p>
我这辈子都没在副驾上睡过……</p>
沈昼叶：“……”</p>
车库里光线昏暗，沈昼叶谨慎地看了拿着车钥匙的、神情相当道貌岸然的陈啸之一眼——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上去特别严肃正直，漠然地回望她。</p>
他们进了电梯，沈昼叶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脸上哪里不太对。</p>
“……，”沈昼叶困惑地说：“我鼻子有点疼。”</p>
陈啸之面无表情道：“怎么，给你割了？”</p>
沈昼叶：“……？？？你能说出人话来吗？”</p>
陈啸之反问：“那不然呢？”</p>
“……”</p>
这都是什么人诶？！</p>
沈昼叶：“可我鼻子都红了鸭。”</p>
然后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小鼻尖儿，迷惑地问：“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过敏……”</p>
陈啸之语气漠然：“可能是车上新风系统出了点问题，我明后天去4s店问问。”</p>
沈昼叶又揉了揉有点疼的小鼻尖，小跑着跟上出了电梯的陈啸之。</p>
他穿过走廊，开了家门，示意沈昼叶先进。</p>
……</p>
陈啸之已经将家收拾干净了，在她生病被迫卧床的时间内将阳台玻璃都擦得发光。客厅的沙发撤去了白布，落地窗外，晴空湛蓝如同镜面的海。</p>
沈昼叶在沙发上谨慎地坐下，看着对面的书柜，忽然发现陈啸之这个人和她爸爸其实有点相似之处。</p>
沈爸爸爱买书。</p>
沈昼叶的爸爸几乎无所不读，而只有当把书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明白，书是真正的奢侈品。</p>
书不贵，可是摆放书的空间极其昂贵，在华盛顿也好在北京也好，都是寸土寸金。</p>
因此，沈爸爸会利用所有的装修空隙——他在客厅里塞满书柜，将电视机嵌进书橱，将所有的空间都利用起来。买书大户沈奶奶如此，她儿子亦然。</p>
这个习惯，自然随着血脉，延续到了沈昼叶的身上。</p>
……而陈啸之居然也有这个习惯。</p>
他的书架都摆到客厅了。</p>
沈昼叶看了陈啸之的背影一眼，去书架上抽了本他买的annual reviews的2012合集——还是海洋科学类的。她坐在阳光金黄的沙发上，展开了那大部头的第一页。</p>
……气候变化所影响的海洋生态系统。沈昼叶粗略一翻，觉得颇具可读性，便当成厕所读物，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p>
陈啸之的声音响起：“喝药。”</p>
沈昼叶没有抬头，自他手里接过泡了板蓝根的小马克杯，捧在手心，小小地抿了一口。</p>
然后沈昼叶有点娇气地抱怨：”好烫鸭。”</p>
陈啸之：“……先吁着，别喝进去。”</p>
沈昼叶听话地点点头，捧着热乎乎的马克杯发汗，下一秒陈啸之在围裙上一擦手，坐在了沈昼叶的身边。</p>
“感冒好点了？”陈啸之问：“还发烧吗？”</p>
沈昼叶软软地道：“发烧的话我也不会出去了，我现在很惜命的。”</p>
陈啸之：“这我没觉出来。”</p>
然后他从围裙里找出地塞米松乳膏，说：“手伸出来，我给你抹抹蚊子咬的地方。”</p>
沈昼叶唔了一声，无意识地伸出自己被蚊虫咬得泛起血丝的小胳膊，另一只手翻过一页她自己钦定的厕所读物，还是没抬头——大概率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p>
陈啸之：“……”</p>
女孩子胳膊白皙柔韧，肌理滑腻——被花蚊子一咬便非常可怖，甚至还有鼓起的小水泡。</p>
“怎么咬得这么严重，”陈啸之心疼道：“那蚊子太毒了。”</p>
沈昼叶：“确实有点疼……”</p>
他捏着沈昼叶的手腕，拧了盖，挤出地塞米松，给她上药。</p>
陈啸之抬起头来，看见沈昼叶一头长发披在脑后，脖颈线条细致，耳朵泛着粉，拢在如鎏金的光晕里。</p>
静谧至极，令人不愿打破。</p>
……她令人想起四月梨花。</p>
“……沈昼叶。”</p>
陈啸之开口。</p>
——可是正事更重要。</p>
他按着女孩的手腕，给她揉着软膏，声音平淡说：“……回下神，过会儿再看，我得和你谈谈。”</p>
沈昼叶一愣，从书本里抬起头来。</p>
“我有问题要问你。”</p>
陈啸之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