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p>
第二天, 陈啸之依然没有出院。</p>
关于陈啸之的流言越传越凶, 已经不再满足于陈啸之进icu了——他已经为了救一个女生被混混捅得肠穿肚烂, 生死未卜，那个被救的女生也和沈昼叶没啥关系, 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p>
沈昼叶去小卖部买绿舌头吃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个女生讨论陈啸之。</p>
“四班那个班长你记得吧，”一个女孩子鬼鬼祟祟地道：“据说他为了保护他看上的的别校校花, 一个人单挑了十八个混混, 现在在icu躺着, 据说快凉了。”</p>
沈昼叶：“……”</p>
沈昼叶举着绿舌头，回去找魏莱说这件事，魏莱和徐子豪疯狂地拍桌大笑。</p>
“哈哈哈哈陈啸之快凉了——”</p>
魏莱笑得眼泪都要喷出来了。</p>
教室正好是中午午休, 一群十四五的弱智男孩在后面拿着扫把学习日本刀法之拔剑出鞘，乒乒乓乓的。沈昼叶在这背景音中迷惑地举着冰棒，问：“不是，为什么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变成了外校校花？是我的转学生身份不能满足看客了吗？男主角还是那个男主角, 为什么女主变了？”</p>
过了会儿沈昼叶又不太开心地补充：“就算传桃色绯闻, 也是我和他传啊？我还活着呢——”</p>
魏莱对着沈昼叶的脑瓜就是一巴掌：“你有点数好吧。陈啸之一天到晚对你拉着张脸，路人为啥会传你和陈啸之？光‘我还活着’有啥用？”</p>
“……，”沈昼叶被说服了：“魏莱，你说的有道理。”</p>
魏莱补充：“补药碰瓷。”</p>
沈昼叶一抬手：“对不住！是我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p>
徐子豪在一边笑得捶桌。</p>
“不过他为什么还不来啊？”徐子豪抹着眼角快乐的泪花, 问。</p>
魏莱想了想：“不晓得，我昨天看他活蹦乱跳的。”</p>
他们三人小组又是一阵快乐的大笑，沈昼叶急忙补充道：“他们医院病床那么紧, 一床难求，他不出院，肯定是医生觉得不可以啦。”</p>
徐子豪叹道：“还不出院呢！”</p>
沈昼叶安详地啃完了一支冰棒，接着就被潘老师叫去了办公室。</p>
语文办公室里有一个警察，警装笔挺，看样子等级不低，那警察叔叔看到沈昼叶先与她握了个手，然后表明了来意：</p>
“小姑娘，我来带你去做个笔录——顺便指认一下嫌疑人。”</p>
沈昼叶是本次案件主要的目击证人，也属于众多受害者之一。</p>
她对打官司和法律其实懂得不多，以她的印象和浅薄的知识，她一开始以为这件事会是两个律师上法庭打架，或者那群混混赔钱蹲号子了事。</p>
可是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证明了，那件事显然不打算以一个普通事件结尾。</p>
——它隔了三天才传唤沈昼叶的原因，是因为它成了个刑事案件。</p>
检察官正准备以故意伤害罪和敲诈勒索罪对那群混混提起公诉，其中敲诈勒索罪是主体，取证困难，因此那检察官从沈昼叶处问了不少信息，并全数记了下来，显然是打算搞个狠的。‘敲诈勒索’这件事为什么会被刨根问底，沈昼叶不得而知，但是有可能和陈啸之的父母有关。</p>
沈昼叶从公安局出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p>
十月的太阳仍嫌毒辣，她一出来就觉得晒的要命，用手掌挡了下脸，发现自己的手指肚儿被阳光映透了，红莹莹的。</p>
路边泛黄梧桐被凉风吹拂，斑斑点点的光落在石砖上。</p>
下午三点，此时回学校已经不太合适，毕竟回去也听不满一节课。</p>
沈昼叶只花了两秒钟就下定了决心——她掏出自己的小钱包，在街边水果摊上称了两斤又红又青的山东冬枣和红心蜜柚，挎着自己的书包，坐公交车去了军总医院。</p>
这是沈昼叶第三次来探病，也是她运气最好的一次。</p>
——因为这次陈啸之睡得很熟，不需要等待入睡，而且病室里只有他一人。</p>
风吹着窗帘，日光如潮汐般涨落，俊朗少年的病号服下露出截干净绷带，正侧着身熟睡，眉头舒展，有种无忧无虑的赤子感。</p>
沈昼叶将自己买的水果悄无声息地放在陈啸之的床头，蹑手蹑脚拉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了。</p>
他的床头晾着两本大部头英文原著，应该是他这两天啃的。</p>
沈昼叶好奇地瞄了一眼，发现一本是《2001：a space odyssey》，书签在书页中露着一角，另一本是《hubble：imaging space and time》。</p>
前者沈昼叶很早就读完并推荐给了梁乐，后者沈昼叶听说过，那是国家地理出版的新书，是一本以哈勃望远镜拍的许多相片制作的的合集，封面十分漂亮且极具收藏价值，精装——沈昼叶十分想要拥有，愿意把它供到书架上，然而它的定价是足足50美元。</p>
五十美元，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p>
沈昼叶就悄悄翻了下那本书。</p>
哈勃望远镜相片集应该刚买来不久，翻开时还有铜版纸与胶分离的清脆响声，沈昼叶吓得咽了口口水，生怕把陈啸之吵醒了，连喘气的声音都不敢太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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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看见就完了。沈昼叶想。</p>
沈昼叶打开第二页，那一瞬间，陈啸之大约是睡得不太舒服，翻了个身。</p>
沈昼叶：“…………”</p>
小转学生吓得一哆嗦，想起陈啸之最后的羞辱，将书偷偷摸摸地放了回去。</p>
不碰了，他的东西有毒，沈昼叶耳根通红，委屈巴巴地告诉自己。</p>
——妈妈教她怎么躲人之后，沈昼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敢和他碰面。</p>
沈昼叶的感恩是真的，对他怀有的好感也是真的，可她从陈啸之处受来的冷眼也是真的。</p>
十五岁的女孩无声地坐在救她的人的床前，一声不敢吭，无声地守着陈啸之，看着他肩上的和腕上的绷带，充满酸涩和歉疚地低了一下头。</p>
谢谢你，她想。</p>
——可这世上，没有人不怕冷眼。</p>
没有人。</p>
陈啸之一个舒舒服服、准备养精蓄锐的午觉醒来，床头多了一袋红心蜜柚和一袋冬枣。</p>
这次他连贺卡都没收到，来送红柚和冬枣的人就像个来了又走的田螺姑娘，留下好吃的，但是却记得带走了她自己的保温桶。</p>
她还能这个点来？陈啸之头都要炸了，三点多不是应该在上课吗？</p>
今天，来给他送作业的是，他的同桌徐子豪。</p>
徐子豪坐在窗边，跟他聊天，第一句话就告诉他：“沈昼叶今天被叫去做笔录了。”</p>
陈啸之：“……”</p>
“下午一点的时候她就和警察走了，去了警察局一直没回来，”徐子豪懒洋洋道：“应该是做完笔录就回家了。真羡慕啊，我也想去做笔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