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呗,将军,我们当兵的不就是要打仗吗?”谭六大大咧咧的说道,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过许都在哪,远吗,我们要去那里打谁?”
“许都,离我们这里近千里远。”高顺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人:“我们不是去打谁,而是驻扎在那里。”
“千……千里?”谭六愣了愣,咽了口吐沫:“真的假的,那我们驻扎在那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能一两年,可能三四年,可能更久。”高顺缓缓道。
其实,他不会在许都停留太久,最多几月,他便会领兵打仗,出战四方。
即便曹操不给他安排任务,他也是会主动要求的,虽然能不能如愿还是另一回事,但是他肯定不会窝在许都的。
而且,到了许都,他需要先经营,然后才会考虑这些,所以他无法给这些人一个准确的回答。
退一万步说,事情按照他的计划来发展,他可以如愿领兵征战,但征战是四处奔波,而不是回来。
他也不想欺骗这些士卒,没有意义。
即使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说出来在许都呆几个月或者半年就回来,士卒们不会有一点反响,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路途的遥远。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哄哄的讨论。
张财已经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士卒的表情了。
无非就是错愕,震惊,不可思议罢了。
但这往往是最致命的,甚至陷阵营会因此分崩离析。
可是他不能无动于衷,他必须要站出来,即使他也不想离开家乡,离开亲人远去千里之外。
“好了,有什么好说的,安静,听将军说!”张财拍着手,大声喝道,眼神从这些士卒错愕的脸上扫过,如同雄狮一般。
“之前没教过你们吗?要不要再背一遍军规?安静!”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即使心中无比震撼,但也得闭着嘴,强忍着不和同伴交流。
见此,张财才微微点头,看向高顺,静静的等候了高顺说接下来的话,虽然眉目之间总有一团难以去除的忧愁。
高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本来没打算阻止这些士卒讨论的,是想着等他们平息下来再继续发言。
要是他真的想阻止,早在一开始就开口呵斥了,而不是看着他们议论。
不过张财既然站出来了,那就没必要等了,倒是省了他一些事。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我理解你们。”高顺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有人想背井离乡,没有人会舍得集中的亲人,更没有人想要在异乡的战场上厮杀。
但……这是每一个士卒,每一个从军的人都要接受的,征战,并不仅仅要在自己的家乡;建功立业,也可以是在异乡的土地上!”
高顺看着面前这几百个沉默不语的士卒,继续道:“按照道理来说,我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些的,因为你们是兵,我是将,兵只需要服从将的指挥就可以了,不需要有多余的想法。
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我和你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一同在战场上杀敌。
我和普通的将领不同,你们也和普通的士卒不同,我把你们当成我的弟兄,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高顺深吸了一口气:“跟我走的,我欢迎;想要回去的,我也不阻拦。”
此话一出,即使张财刚才再三强调安静,但众人还是发出了惊呼。
想要回去的,高顺不阻拦。
意思就是,他们可以自由选择,选择自己的前路,而不需要拘泥于高顺的要求。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他们之间,不乏逃兵,不少人都是之前当兵受不了苦,又逃回来的。
即便不是在本地当兵,即便逃回来了,但还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有官军找到他们,把他们满门抄斩。
可今天,在这个地方,面对这件事情,他们的首领高顺,说出了想走就走,不需要责任,没有后果的种话,怎能不让人惊讶!
“今天,我之所以要发军饷,又跟你们说了这件事,就像给他们一个交待,也想让你们给我一个交待,是跟我去许都,还是回去,让我心里有个底。
跟我去许都的,我自然不会亏待,半年的军饷,奉上!
不跟我去的,想要回家的,我也不多说,更不会克扣军饷,只是我只会给一个月的,也就是你跟我的这个月。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怎么做,轮到你们来选择了。”
高顺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言语,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里,笔直的如同一根标杆。
没有人出声,哪怕是一个人,哪怕是多小的声音,都没有。
又过了会,还是没有。
众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但都不知道要等待什么。
张财抿了抿嘴,刚打算站出来,打破这份寂静,就有一人猛的上前几步,向高顺,不,是向高顺身后的银子走去。
那人正是谭六!
只见谭六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了出去,同时嘴里还在嚷嚷着:“我是大队长,一个月四两,半年就是……二十四两!”
然后走到箱子旁,对着旁边已经愣住的士卒说道:“给我数二十四两银子出来。”
“哦哦,是,是。”那人的思绪被谭六这一声拉了回来,连忙应到,同时手里忙活着。
虽然这些银子不是很规整,但好歹都是官银,上供到朝廷中央的,也是按照一定的重量制作的,所以很轻松的便把谭六要的数量数了出来,交给了他。
谭六衣服一撩,便把银子兜在怀里,转身,一脸得意的说道:“反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哪不是活?还不如拿些银子花花!”
然后又大声吆喝道:“怎么,都不想要银子了?
太史浩,你又不是本地人,没婆娘没孩子的,等什么呢!怕死?”
太史浩没理他,不过也出列,径直走向一个箱子,闷声道:“也给我数二十四两的。”
见他这一吆喝有效,谭六裂开嘴笑了笑,又大声道:“金宇,你站着干嘛呢?我没说你?你又婆娘还是又儿子?”
“王从!你婆娘早死了,儿子给你老爹老娘带吧,你毛手毛脚的也带不了孩子,还不如那些钱给老爹老娘花。”
“孙伟,你都打二十多年光棍了,怎么,还想现在找一个?”
“李大傻,还要我说吗?自己自觉上来!”
谭六一个个的点名,一个个的吆喝着,就像青楼里招客的老鸨一样。
他自然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底细的,知道哪些人可以跟着走,哪些人不方便跟着走。
同时,他点名的也多是一些有官职的人,一些中队长小队长这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