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音觉得他是故意的,一口一个周小姐,念起来嚼文嚼字的。
这个人!刚才审美那点好感全烟消云散了。
“和中介签合同……”周和音是想说,中介正式拟合同时,你再给钱也不迟。
“后续手续让中介寄给我就可以了。”他的意思是,他后面不露面了。
真是个怪人。
周和音瞥他一眼,又一眼。还是娴静但骄傲的情绪,只说不急,出具合同后再付房租。
傅雨旸把证件收回头,假意没看见她一眼复一眼的,只制止她,“周小姐看过买主了,踏实了吗?”
这叫什么话。周和音的反骨全出来了,“踏实了!”
“傅先生可能贵人事忙,轻易抽不出身。但我们穷老百姓租个房子不容易,我爸爸觉得得见过正主再决定租不租,这合情合理,也很踏实。”
难得,傅雨旸被她逗笑了。小妮子确实大红冠头咕咕叫,还在“我爸说、我妈说”的口头禅年纪,却难得骄横得不让人讨厌。
他轻飘飘笑一声。是由衷的情绪,不是傲慢不是嘲讽。接近六位数的年收租家庭,可不是穷老百姓哦。
可惜小妮子不这么想。她有点不快,就差红眉毛绿眼睛地瞪着他了。
还好被人打岔了。
“傅先生。”是酒店行政房那头的管家部经理。
对方正巧当值间来买杯咖啡,看到了傅雨旸。
傅先生背后是乔董,酒店这头的大客户。管家经理自然礼对傅。
寒暄间,傅雨旸很寻常的口吻,说约人谈点事。
管家经理是女性,女人天生的直觉感,傅先生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刚才过来前,她很清楚地看到傅先生那模棱的笑意。
不达唇角,却在眼底。
“您感冒好些了嘛?”
“好多了。谢谢关心。”
“傅总不急着走吧,我们几个同事正好在试新主厨的甜点,您要不要赏光帮我们试试。”
是这段时间最时兴的蒙布朗。
干服务行业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揣摩客户的沉默是门玄学艺术,有的沉默是不悦,你最好识相地走开;有的沉默是默许,傅先生眼下就是后者。
“你要尝尝吗?”果然,傅雨旸陡然问他对面的女生。
后者微愣了愣,吸管喝气泡水呢,吸了,没到嘴里,又把吸管松掉了。
房客朝房东略微歉仄的口吻,“是我讲的有歧义了。我本意是说,周小姐打消顾虑了嘛?”尽管他依旧没有说实话,可是,他的来处,他的底牌,都给她看了。
他并不曾隐瞒。
七点过半了。他还有别的应酬,知会侍者,这里挂他房账上。
也与会面人告辞。“他们这里甜点不错。可以尝尝。”
至于其他,到此为止。“再会。”
说罢,某人起身走了。周和音扭头看那人身影,身高腿长地,很快消失在厅里。只留他没动的气泡水往上静静泛着泡。
请傅先生品尝的两份蒙布朗很快上来了,期间侍者问周和音,需不需要给您来杯热咖啡,佐甜点。
要往秋天去了,栗子的味道与秋天最相宜。
周和音说不必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让侍者打包了,可以带给nana尝尝。
反正又不是她想吃白食,别人招待的。花都酒店的甜点向来名声在外。排队都排不到的紧俏。
等着侍者打包的工夫,周和音给nana打电话,告诉她,租房的果然是个大佬,酷guy来酷guy去。
nana只问成交了嘛?
嗯。
当真是个投资客?
也许吧。他反正不住。
nana也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
再问和音,赵观原又招惹你了?他刚给我打电话说再睬你他是狗!
哈哈哈。nana笑得好大声。
周和音:他最好做到。
待到打包好的蒙布朗交到她手里,和音说过去找nana。就这么一路出咖啡厅,往酒店正门处走。
她耳里塞着airpods。
邵春芳女士常在她听音乐的时候跟她说话,然后和音没听到,春芳女士就骂人,耳朵塞驴毛啦?
塞耳机了啦。
从旋转门出来,才发现外面落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未及仲秋,入夜的天已经足够的凉了。
周和音站在迎宾门前,吸了口掺着夜雨的凉气,准备把系在肩上的对襟衫解开来穿时,有辆丰田埃尔法停在门口正当中。她无心张望的一眼没来得及收回,只见门里光影出来一人。
傅雨旸换了身穿扮。白衣黑裤,黑色风衣挽在手臂上。
pv车子电动门甫开,他上车那一瞬,捕捉到一束目光,偏头过来。只看了周和音一眼,自顾自上车了。
“傅先生,等一下。”
有人径直走到车子自动门前,它还没阖上。
车里的傅雨旸把臂弯上的风衣随意扔在邻座上,耐性等着她追上来的下文。
“我忘了跟你声明了,”也不知道中介说了没,和音还是郑重知会一下房客为好。她摘下一只耳机来,“房子是我阿婆的,留给我的意思就是她去世了,三年前在那栋房子里。”
挨得近的缘故,她能嗅到车里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不像香水,更像须后水。她话音将落,车里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