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没有打扰范海辛的沉思，只是同样沉默地扭开了手中烈酒的瓶盖。
挨着猎魔人坐下，仰头用力灌上一口。
芳香浓郁的酒液涌入喉咙，清淡而略带着一些苦味的液体混杂着之前嘴巴里未吐尽的血液。
一种难以描述的独特味道萦绕在口腔中。
“他只是想活着，他有什么错。”范海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痛，大概在里昂下来之前，他就和怪物有过一次谈话了。
“他没有错。”里昂将烈酒递给范海辛。“可我不是上帝，没有办法做到对众生一视同仁。”
在前世，他记得曾经有过一道非常考验人性的题。
其内容大致是：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火车轨道上。
一辆失控的火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
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火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
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火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拉杆？
这个问题，哪怕是他也会犹豫不决，只有到火车快要到分岔口，彻底没有时间的时候才能做出抉择。
但让另外一个火车轨道上绑住的是一只猴子的时候，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拉下拉杆。
选择牺牲猴子，救下另外的那五个人。
而现在，这只法兰肯斯坦怪物就是那只猴子，轨道的另一边就是这个世界的全人类。
怪物没有错，人类也没有错。
错的是德古拉，和自己这个不择手段的刽子手。
“可我们有机会能够在德古拉找到这个怪物之前杀死它，只要杀死它，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范海辛接过酒瓶，学着里昂一样仰头用力灌了一口。
“那是有风险的，范海辛。”里昂幽幽地说道。
做出抉择的是他们，但承受失败结果的将会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是的，就算你可以杀死德古拉，那么在我们杀死吸血鬼之前，对方就找到了这个怪物，完成了计划怎么办？”
猎魔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地饮酒。
但里昂告诉了他。
“到时候整个特兰西瓦尼亚古镇的村民都会死在新生的吸血鬼爪牙下。”
“刚结婚的妻子会失去新婚的丈夫，还未成年的孩子会失去自己亲爱的父母，老迈的父母也会失去自己好不容易才养育成人的孩子。”
“而你，范海辛。”里昂看向了身旁的猎魔人，情绪难得有许些激动。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可以杀死德古拉来终止发生的一切，但没办法挽救死去的人。”
“而到时候没有人会知道是你造成了这一切，失去亲人的人民们只会记住你杀死了迫害这里几百年的德古拉。”
“历史会记下你的事迹，人们会在失去亲人后短暂的痛苦中走出来，宣扬歌颂你的事迹和名字。”
“你会成为意义上的英雄，但不会有人再记得那些因你而死去的人。”
里昂点燃了一根香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别犯错，范海辛。”
“犯过的错误永远不会消失，即使成功能将它掩盖住。”
范海辛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许久后，他从透过厚实的手掌翁翁地说道。
“我不会成为英雄，但你也不会。”
里昂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转身向外走去。
洞口处照射下来的阳光，将猎魔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抬起头看向正午刺眼的太阳，微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是的，我永远都不会成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