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汐一踏入书院大门,便闻到了浓浓的书香之气。方圆百里,鸿鹄书院闻名遐迩,不少莘莘学子慕名而来,多年以来,书院也是桃李满天下,人才辈出。
“请问,欧阳老师何在?”她抓住一位书生问道。
“这个时间,欧阳老师应该不是在棋室,就是在寝室。棋室在前面,门上挂着牌子了。他的寝室在后院,从拱门进去,右转第三间。”
“谢谢。”
洛汐一路从棋室找到寝室,开门的人看到她,颇为诧异,“萧小姐,找在下来下棋?”
“是啊!而且我还带了上好的酒来。”
“哈哈,萧小姐请!”
酒过三旬,棋也下了几盘,无疑,洛汐被杀的片甲不留。
“萧小姐,心思好像并不在棋上?如果今日是来找在下喝酒的,那这棋不下也罢。”
“不好意思,欧阳老师。”
“萧小姐,有心事?”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顺心顺意的,很多事不可为,不能为,也强求不来,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洛汐落寞地说。
“言之有理。”
“欧阳老师可否说说那个让你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的人呢?”
“萧小姐指何人?”
洛汐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同心结说:“它的主人。”
他看着她,瞳孔一点点的收紧,洛汐仿佛看到他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撕裂,而那个故事便鲜血淋漓一般的呈现在她的面前了。
“欧阳清枫?你的名字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四个字呢?”
“因为我姓欧阳,名清枫。”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玉儿,不得无礼,你要叫他枫叔叔。”
那一年,他十八岁,她七岁,他是她的枫叔叔。
他们没有任何血缘,但是,于礼她要叫他叔叔。
在他的印象里,她好像很少会认真地叫他枫叔叔,除非她有求于他。
春夏秋冬,交替往复,一年又一年。
“清枫,咱们来下盘棋吧?嗯,免得你落下以大欺小的罪名,你就让我30个子吧。”
真没见过求人让步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了。
“我可以让你50个子。”
“好!若我赢了你要陪我过女儿节。”
那一年,他二十四岁,她十三岁,她已经很久没叫过他枫叔叔了。
欧阳清枫是一个棋才,围棋天才,如果那时有职业围棋比赛,他一定是世界冠军。
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棋上,如痴如狂。以至于老大不小了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如果有人给他说媒,莫紫玉会率先跳出来,把那女子品头论足一番,说她的各种不好之处,说他们各种不合适,不般配,云云之类……
“那玉儿觉得,谁适合我?”
“我啊!我马上就要到及笄的年龄了,我可以嫁给你呀!”
他开怀大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小丫头都长大成人了,一眨眼都可以嫁人了?”
“我是说真的,我想要嫁给你!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欧阳清枫笑容僵在脸上,收回手,严肃地说:“玉儿以后莫要再说此话!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
自那日之后,他都在刻意回避她,直到有一天,她梳着髻插着簪出现在他面前,“清枫,我年已及笄,可以嫁你了。”
他知道她没开玩笑,他惶恐不安,道德礼法禁锢着他,即使知道自己是爱她的但也不能娶她,他若娶她,那便是乱了伦理纲常。
他选择了离开,他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他们之间的感情。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她十五岁,她说她年已及笄,她想嫁给他。
两年之后,他收到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内心复杂的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两年未见,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更加楚楚动人。
“如果不是知道我要嫁人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见我?”
“玉儿嫁人,身为叔叔的我,自然要亲自回来祝贺。”
“这是我编的同心结,一直想要给你的。”
“玉儿,这是何苦呢?”
“仅此一次,收下吧,枫叔叔。”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她十七岁,她在第二天身穿一袭大红嫁衣,手握一颗白色棋子,躺在床上,吞金自尽了……
洛汐听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
“知道我为什么要时时喝酒吗?因为清醒的时候眼前都是她的一颦一笑,是她一身嫁衣躺在床上的样子。”欧阳清枫凄苦地笑着说。
“你打算惩罚自己一辈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不敢爱她,不敢娶她,更不敢为她殉情。”
洛汐摇头,“选择解脱,一死了之很容易,愿意活着承受内心的折磨才更不易。”
“我也想过死,如果我死了,过了奈河桥便会忘记她,可我不想忘记她。”
洛汐心中很同情他们,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世人是不会接受他们这样的畸形之恋的,从他们爱上彼此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她突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仿佛暗示着如果她继续选择一意孤行,最终也会走上莫紫玉的那条路。
清晨的一缕曦光透过窗照映在洛汐的脸上,门外的吵杂喧闹声把她唤醒,她揉揉太阳穴,坐起身来,看到欧阳清枫依旧趴在棋案上睡着。
昨天,她和他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哭了好多次,然后她便醉倒在他这里了,不知道家里发现她一夜未归,此刻是不是正在焦急地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