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没有看到心里期盼的暴力画面,遗憾的一哄而散,三三俩俩的议论纷纷,众人很是不理解,这夏知秋是夏家老俩儿一天一天拖累大的,眼看着就要长大成人享受天伦之乐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打劫”了,早知尽心尽力的却要落下一个孤苦的下场还不如当时把娃娃给溺死了让她陪她爸爸去。
贵贱好歹一条命,又是自己的亲孙女,谁舍得?
早知道不让她读书,早点嫁人就好了,何必呢?
这扫把星走时,可一滴泪都没有流下,头也没回,和她妈妈当年一样。
……
阿秋,自然听不到这些,彼时,她看着自己脚下踩在车子里的黄泥,惶恐不安。刚刚下的那场雨,让村子的土路泥泞不堪,即使走的再怎么小心翼翼,鞋子上还是沾满了黄色的泥泞。而笨拙的她,还把这些泥巴全部带到了原本干净整洁的车子里,引来了司机,嫌弃而又鄙夷的目光。
那目光,厌恶而又刻薄,明明她再熟悉不过,却还是让她无法忽视,敏感的刺激到她所有的神经,从小到大,她最害怕因为自己的过错,给他人带来麻烦,而后,被人讨厌。
可,明明自出生就一直被周围的人厌恶着,又期待什么呢?
熟悉的场景一点一点在窗外退去,她睁着大大的眼睛,贪婪又留恋的看着道路两旁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
那棵歪脖子树,黑色的干枯的枝桠,仿佛再也长不出绿色的叶子。在夏天茂密的大片绿色里,在秋天凋零的枯黄里,它总是那么不合群的孤单倔强的站立着。只有在初春时,它贫瘠却慷锵有力的枝桠上,会开满白粉色的小花。
没有人知道它名字。
也没有人知道它是她第一个认识的树朋友。
她叫它安,她希望这棵树可以一直平平安安平凡又奇特的存在着。
那个人群里的皮肤黝黑的小孩,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脑子便不好使,最喜欢用石头砸他讨厌的人,却没有砸过全村都讨厌的她。
那里的花,那块石头,那条一个人走了无数次的小路。
她在心里默默的和那些夏季里陪伴她的小花小草道别,当汽车驶出了她所熟悉的环境,开上高速路时,天不知不觉的变的昏暗。
阿秋看着窗外飞快移动的黑色树影和偶尔的蓝色指路牌,好看的眉眼淡淡的皱了起来,她不好,和陌生人相处,总是找不见共同的话题,让气氛轻轻松松的就变的尴尬,就算是面对亲生母亲亦是如此。
想说的话明明是有很多的,可就是不知从何说起,每每鼓起的勇气,偏偏在开口时,化作了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口,如此反复,胸口闷的快要呼吸不动。
可是,细想,说话又怎么会是一个人的事情。
阿秋轻轻的叹口气,从她的位置看去,只能看见她母亲低头发简讯的背影,手机屏幕泛着的蓝色的光把她的半个侧脸照的明亮。
彼时,手机刚想了一个和弦音,夏母立即接起了电话。
“宝贝,想妈妈了吗?你要乖乖睡觉,别淘气,宝贝,妈妈明天就回去了。乖。”温柔温暖的语调。
林青依,妈妈和另一个人的孩子,爷爷告诉过她。
“你今天不是有爸爸陪吗?我啊,现在在外面…”夏母捂着电话,轻轻的往后看。
她立刻闭上了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办点事情,对,就上次给你说的接下老家的远房……亲戚。”
说话的声音明明越来越低,可亲戚那两个字眼却还是被阿秋听了进去。
募地,她感到自己的胸口像被人用尖锐的物体扎了一下,紧紧的,那般疼,鼻腔酸酸的,轻闭的眼睛不受自己的控制微微颤抖,她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一点一点。
“你要叫她姐姐……她……”电话还在继续。
好像会一直继续。
睡觉,睡觉,她一遍一遍催眠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泪眼模糊的,她看见门前的爷爷奶奶比现在年轻,穿着死人时才穿的麻衣,她看见屋子里挂着一张男人的黑白照片,照片太模糊,她看不清脸,却知道那是她的的爸爸,屋子里的人,穿梭来穿梭去只有剪影,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她哭着喊,爷爷婆婆,爸爸,爸爸怎么不在了?她的爷爷婆婆却不见她的声音,只是一味的流眼泪。
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了,她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有一个陌生的人给她指路,说,在那里能找见她的妈妈。
她顺着那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她的妈妈喊着什么朝着她拼命地奔跑。
她刚想要回应,她的妈妈却停下,温柔的抱住了一个和她一样身高的女孩转身离开。
她喊,错了错了,妈妈,我在这里呀。
可是,她的妈妈却听不见,领着那个女孩越走越远。
她想去追,却被人用力的拉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