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p>
闻臬怔住了会儿, 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什么。</p>
穆青青便张开自己灰扑扑的小翅膀，飞远了。</p>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天际里。</p>
如今的穆青青不比以往，她很忙。</p>
随着妖族的身份得到认可, 以往所有在这里干活的鸟妖都逐渐搬走了，只剩下穆青青一个；也就是说, 无论大事小事，都落在了她的身上。</p>
她今天的任务是帮一个兔族的老奶奶搬家。</p>
老奶奶人老了, 眼睛也瞎了。</p>
本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妖界里活着, 没想到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是有妖发现了她的后辈亲戚, 要接她去新领地照顾。</p>
老奶奶很高兴，这才找到了穆青青帮她搬家。</p>
穆青青飞过去的时候。</p>
才发现需要带走的行李有些多。</p>
她本想分两次带走。</p>
然而, 闻臬不声不响地出现。</p>
主动替她分担了另一半。</p>
穆青青是想拒绝的, 可老奶奶的时间经不起耽误。</p>
她便算是默许了闻臬。</p>
忙完以后，她将兔族奶奶非要塞给她的胡萝卜, 全部给了闻臬：</p>
“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p>
闻臬沉默着没有说话。</p>
心中却暗道：</p>
这怎么能无谓的事情呢？</p>
对他来说，与穆青青有关，一切的事都变得有意义起来；穆青青排斥他, 厌恶他，不想见到他，这些都没有关系。</p>
他只要看着她好好的。</p>
于是闻臬也就这么在妖族结界驻扎起来。</p>
偶尔往来这里的妖会好奇于闻臬的存在。</p>
说自己是妖，可身上的妖气很淡；做着很多妖都不愿意做的体力活, 然而修为可以说是深不可测。</p>
有他在, 曾经喜欢拦路当强盗的妖族也少了不少。</p>
结界过上了难得的安稳日子。</p>
穆青青还是照例忽视他。</p>
倒也不是针对他。</p>
而是她现在变回人形的时间都很少，大多数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小麻雀。</p>
经常，在她习惯栖息的小树枝上。</p>
会多一些这里平时并看不到的灵果。</p>
那是闻臬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的。</p>
穆青青自己一口都没吃过, 但也没扔掉，而是全数都送给了狗十二。狗十二在这里算是穆青青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妖。</p>
第五年的春天，冰雪融化，春暖花开。</p>
狗十二咧开嘴巴，憨憨地笑着：“我也要走了。”</p>
穆青青愣住。</p>
如今妖族新领地在妖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原本留守在古妖族的妖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搬离了这里。</p>
如今的自己就算是想忙碌也忙碌不起来。</p>
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发呆。</p>
偶尔完成狗十二分派给她的任务。</p>
然而，连他也要走了。</p>
狗十二碎碎念说：“听他们说，现在新的领地已经盖好了，每一族都有很大的地盘，鸟族的领地在天上，特别漂亮，你确定不跟我一起走？”</p>
穆青青晃晃脑袋，垂着眼睫说：“我不是妖族。”</p>
“不是妖族又怎么了？”</p>
狗十二反问她。</p>
她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p>
非但不是妖族，而且还是曾经妖妖喊打的捉妖世家后人，手上死过的妖不说成百也就几十。</p>
这样的一个存在。</p>
怎么能若无其事融入妖族呢？</p>
当然，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她也做不到。</p>
穆青青木然地想。</p>
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什么？</p>
临走前那天。</p>
狗十二对她说：“青青，人要向前看。”</p>
穆青青把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很久。</p>
也没想出个答案来。</p>
的确，从前的那些事都过去太久。</p>
除了她以外，仿佛所有人都不怎么在乎了。</p>
她罕见地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漫无目的地在黑暗的结界缝隙中穿梭着，然后，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p>
竟有些羡慕那些年懵懂无知的自己。</p>
因为无知，所以快乐。</p>
她继续往前走。</p>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出乎意料。</p>
遇到了闻臬。</p>
闻臬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然后又会在几天后重新出现。</p>
穆青青没想到。</p>
他消失的时候，竟然是躲在这里。</p>
起初，她并没有发现那是闻臬。</p>
只是肉眼可及的视线里，一团浓重的黑影在痛苦地挣扎着。</p>
穆青青误以为是受伤的小动物。</p>
等走进一看，才发现是闻臬。</p>
现在的闻臬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p>
平日里，闻臬虽然沉默寡言，可他周身所释放出来的气场，会告诉包括穆青青在内的所有人，他很强大，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轻视与伤害。</p>
可现在的闻臬缩成一团。</p>
像初生就被母亲抛弃的小野兽，低声呜咽着。</p>
穆青青这才发现。</p>
原来闻臬的身上，有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p>
这些伤口或新或旧，触目惊心。</p>
闻臬已经失去了意识。</p>
所以他并不知道，救起他的人是穆青青。</p>
穆青青把他背回了自己简陋的小房间里，用所剩不多的伤药给他上药。从后背，到胳膊，再到胸膛。</p>
手指触及到胸膛那道伤口时，穆青青忽然动作顿住。</p>
不可思议地放大了瞳孔。</p>
在闻臬的身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掌印。</p>
那掌印很大，一看就是来自一个男子；而过了这么长时间，在掌印的周围竟都还冒着丝丝的火焰，不断灼烧着闻臬的皮肤。</p>
看得出来，闻臬已经尽力用修为去压制，可那火焰还是慢慢地，磨掉了他的一层皮肤。</p>
照这样发展下去。</p>
这掌印迟早会要了他的命。</p>
……</p>
闻臬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p>
因为胸口的伤势太重，所以哪怕是这种状态下，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是挣扎着醒来了，想要给敌人致命一击。</p>
只是当他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是穆青青以后，那强烈的杀意就忽地一下，像烟一样，消失的无踪无影。</p>
他有些尴尬地把衣服拢好：</p>
“怎么是你。”</p>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可是太久没有见过她，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窥探她。</p>
穆青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她问：</p>
“是那次的伤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