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似乎一无所知, 仍旧小脸笑意盈盈和楚玄清互怼。明嫣往常觉得这老小子聒噪吵闹，可如今带着那层死气滤镜看他，却觉得他有些可怜。</p>
明嫣不放心。</p>
她又重新默念了一遍法决。</p>
然而结果没变。</p>
无论是无妄还是她自己, 脸上的死气黑地像被抹了锅底。</p>
反倒是她最担心的狗男人。</p>
生气勃勃，完全没有半点被阴谋诡计算计进去的模样。</p>
明嫣不禁生出一种莫名地郁闷——</p>
凭什么啊？</p>
这是这事儿牵连到了她与无妄。</p>
结果楚玄清没事人的意思么？</p>
可无论怎样, 明嫣自己且不提。无妄的死气如此浓重，哪怕下一刻他躺平在明嫣面前明嫣都不会觉得有任何惊讶。</p>
明嫣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她于心难安。</p>
无妄交代完楚玄清。</p>
回开阳峰的路上, 被明嫣截住。</p>
无妄以为明嫣是来找他玩儿的，黑眸登时亮了亮：“嫣嫣姐姐, 我就知道你也想玩儿了是不是？”</p>
最近宗门上下气氛着实过于凝重。</p>
又是神器失窃，又是两个峰主死了, 闹得人心惶惶。</p>
无妄作为师祖, 本早已不过问宗门之事。</p>
然而洑水焦头烂额，他也不得不接手处理。</p>
“来, 反正神器的事情我已经交给了你夫君。”</p>
无妄摩拳擦掌，小脸神采奕奕，“我们好好玩儿两天。”</p>
明嫣同情地看他一眼, 心说，这孩子还挺无辜单纯。</p>
虽然有时候的确讨厌了点，可到底还没讨厌到让人愿意眼睁睁看他死的地步。</p>
明嫣稍作思忖，开口：“师祖, 其实我追过来, 是有件事想提醒您。”</p>
在无妄面前，明嫣甚少如此正经。</p>
无妄叫她嫣嫣姐姐，而明嫣也一贯称他为臭小子。</p>
两人倒也有些忘年交的意思。</p>
无妄果然皱了皱眉毛，小脸拧巴起来：“嫣嫣姐, 连你也要这么叫我，这是怎么了？”</p>
明嫣道：“正事儿，不和你开玩笑。”</p>
“正事儿不都说完了？”</p>
无妄心大地说：“放心，此事交给你夫君，没有半点问题。”</p>
那些掌门愿意交出神器来配合无妄，自然是没有问题。</p>
可若是他们不愿意，像上次仙剑大会丹宗那般推三阻四，楚玄清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p>
楚玄清手里的剑由不得他们不同意。</p>
明嫣说：“不是这件事。”</p>
无妄：“那是何事？”</p>
明嫣眼神认真地盯着他，委婉提醒道：“方才，我担忧夫君，所以用了一种术法。”</p>
“嗯？”</p>
“这种术法，可以看到人的生气与死气。”</p>
“哦？还有这种神奇的术法？”</p>
无妄来了精神，“我都不知道。”</p>
明嫣沉默地看着他。</p>
无妄被她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何，感到后背一寒。</p>
他意识到什么：“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要死的不是那逆徒，而是我吧？”</p>
明嫣：“师祖真聪明。”</p>
无妄：“……”</p>
无妄唇角抽抽几番。</p>
半晌，他无奈耸肩，小脸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算了算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不妨告诉你。”</p>
“……嗯？”</p>
怎么听起来还有内情的样子？</p>
明嫣傻眼。</p>
无妄不在意地道：“听说过阳寿么？”</p>
明嫣说：“自然。”</p>
修真者皆有阳寿，修炼境界的提升到达一定境界后，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会提升阳寿。筑基修士一般情况下可以活二百年，金丹修士则有三百年，以上类推。</p>
当修士到达渡劫境界时，阳寿可以足足有千年之久。</p>
然而，就算是渡劫，也有阳寿之限度。</p>
千年后若修者无法更进一步，阳寿耗尽，哪怕是渡劫期修为，也会逐渐现出天人五衰之象，最后直至死亡。</p>
千年前修真界渡劫大能多。</p>
大能们联手封印妖魔二族，而千年后这些大能无一例外全数陨落，便也正是由于阳寿耗尽，而这些大能却又无法飞升的缘故。</p>
无妄平静道：“我阳寿已至限度”</p>
明嫣怔住。</p>
无妄摸着自己的银发，夕阳之下，他银色长发光芒耀眼。</p>
明嫣从前就觉得奇怪。</p>
为什么其他人都是黑发，偏偏无妄搞特殊，发色是漂亮的银发。</p>
然而现在她后知后觉，心道：</p>
这满头的银发，是否便是天人五衰象的其中之一？如果果真是如此，也就是说，无妄的死期早已定下，和冉香玉的阴谋并无干系。</p>
明嫣心下涌起惘然。</p>
她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p>
事实似乎比无妄会被牵连至阴谋中要更悲伤一点。</p>
毕竟阴谋尚未发生，还有被察觉提防的可能性，然而阳寿已至，上下界之门关闭，天地间又哪里来的办法救他？</p>
“师祖……”</p>
明嫣欲言又止。</p>
她试图说些什么安慰无妄。</p>
可她又觉得，在死亡面前，一切言语都显得渺小起来。</p>
无妄跳起来：“做什么！可怜我啊！可怜我之前也不想想自己，我好歹活了一千岁，你呢，修炼这么多年一个小筑基！”</p>
明嫣：“……”</p>
这么一说果然完全不担心了呢。</p>
“此事替我保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