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馨明白了,自从离婚之后,母亲偷偷把巫婆请到家里跳大神,今天母亲是按
照巫婆的指示让钟馨随身携带能去除邪恶的黄色布条。钟馨虽然知道母亲的用意,
可她强烈地认为黄色布条是代表皇公贵族的东西:皇帝、资产阶级、贵族、剥削阶级,
所有这些字眼像一堆垃圾似地一股脑涌上钟馨的心头。
母亲根本不理解钟馨的心思,还把它当成救命稻草。钟馨生气地把黄布条一扔:
“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信这一套。”
其实,母亲今天之所以敢冒被钟馨反抗的危险,主要是她认为再也不能这样袖
手旁观了,她想与其让钟馨放任自流下去受苦受难,不如去说服钟馨接受巫婆的指
示,让钟馨随身携带黄布条以求得神灵的保佑………
“就信这一次吧。”母亲把黄布条捡起来,焦虑地望着钟馨哀求,“你就是不相信
巫术,今天才落得这个下场。”
钟馨生硬地说:“我现在怎么啦?你不要认为我离婚了,就去拿这些莫明其妙的
东西来塞给我。”
“巫婆说你今年有大难,如果不想法子避邪,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灾难哩。”母亲
把符咒强塞给钟馨。
钟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有难就让它来吧。你想用一块黄色的布条就能
保我平安?”
钟馨丝毫没有妥协,母亲无可奈何,抹了一把额头,不甘心地说:“那……我把
它放在柜子里。”
“别放,看着恶心。”
母亲知道来硬的不行,就计谋用什么方法把黄布条塞到钟馨不知道的地方。她
转身走出房间,小声念叨:“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这样了还倔。”
钟馨抱着豁出去的决心:“你放心,以后不管有什么灾难,我自己承担,不会连
累你。”
“你太过分了。”卢楠楠忍不住对钟馨说,“为什么这样?你妈妈多难过啊?啊,
怎么这样?”
钟馨苦笑着:“你不知道,如果我同意把这种东西收起来,不知道以后她还会找
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哩。”
卢楠楠说:“她也是为了你好嘛。”
“我看见这种东西就反感。”钟馨涌上一丝悔意,“这黄黄的颜色让人想到皇帝身
上的龙袍。”
“一块黄布条也联想到皇帝、资本家?”卢楠楠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人人都能
当财主的,有钱人都是精英分子。”
精英分子?外国人是这样认为,外国人都是以有钱人引以为傲,可中国不这样,
过去谁有钱有地谁就倒霉,那时候,连一只鸡、一只鸭、几棵青菜都被视为资本主
义,人人见而避之。毕竟班主任带领她们去铲除资本主义的尾巴的情景还恍如昨天,
现在虽然提倡致富光荣,可过去已经深深植入骨髓中的因子说扔掉就能扔掉么?
“可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卢楠楠温和地说:“过去一直同情杨白劳,现在没人那样了,人们会说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杨白劳没钱那拿女儿顶债也没什么不妥。当然,我承认这里边有点不人性,
但人类生存的法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轻轻几句话就戳穿钟馨的伪装。目前农村里的那些万元户,都是大能人,有搞
种植的,也有养鸡养鸭和养猪的能手,这些人不仅自己劳动致富,也带动一方的百姓,
这其中就有雇佣关系。万元户已成为新型的地主,其与雇工的关系构成了井井有条
的生产秩序,从而为满足市场需求,繁荣经济提供了保障。
可钟馨怎么也不肯认错,毕竟伴随她一起成长的观念早已浸入她的血液,成为
她身体上的一部分。如果承认错误,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体有病,需要动大手术,
这怎么能行呢?不,我不是病人,我也是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人,我与你们一样,也
是健全的人。毕竟,现实中,为了钱,,卖儿卖女,吭蒙拐骗,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各样的犯罪活动层出不穷,社会治安也比过去更加严峻,人民的安全感也变弱了。世上的恶都围绕着资本转。资本就是最大的无形的手,假如,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未免太可怕了。钟馨极力寻找解脱的理由,我虽然不应该蔑视地主资本家,也不应该
把一块黄色的布条上纲到阶级的对立上去,但把希望寄托在黄色的布条上本身就是
迷信。
卢楠楠不知道钟馨沉默的原因,只是感到气氛突然变了,钟馨笑了笑,但这笑
容却让人异常不舒服。
母亲在一旁掐着手指头,想等把钟馨支走了,才能把黄布条神悄悄塞到衣柜的
一个角落,这样同样能起到保佑钟馨的目的,这么一想,母亲走过来:“你去买菜吧,
该准备午饭了。”
卢楠楠站起来:“都这半天了,我该回去了。”
钟馨急忙说:“不行,你再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买菜回来做饭吃了你再回去。”
卢楠楠拿起拎包:“下次吧,我现在真有急事。”
“有急事?”钟馨遗憾地松开手,“那不留你了,对不起卢楠楠,下次你一定要
来玩啊。”
“真不像话,连口饭没吃就走了。”母亲拉住卢楠楠,极力挽留。可不管好说歹说,
好话说了一箩筐,卢楠楠执意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