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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三日，正是十一月十九，逢衙门的放告日。这一日备受整个余杭上下关注的青楼争风吃醋，花魁前未婚夫被打死的案子，开堂审理。经过父母官赵大人明察秋毫，认定兵部三孙子为主犯，但是为误杀，流行三千里，充作军奴，即日发配，用不得返回原籍。</p>
从犯赵家子、县丞子，杖责三百棍，可以金赎刑。</p>
苦主祭酒幺子，有功名在身，行狎妓亵玩之事，虽然德行有亏，单是人已经死了。为了安抚苦主家小，判兵部三孙子、赵家子、县丞子共同赔付苦主家里烧埋银子十万两。</p>
同时受伤的三位苦主，得三家共同赔付的医药银子每人各一万两。</p>
结果一出，全城哗然。</p>
有拍手叫好，说恶人就该有恶报的。也有悄声言语，觉得这烧埋银子和医药银子判得过重，县令大人黑得很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说好话的比说坏话的多，毕竟祭酒大人的门生太多，以往国子监的学生们一人说上一句，也是不得了了。</p>
晚间天赐回来，直接塞了一个小匣子给她，叫她收好。她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面额一千两，厚厚的一叠不下百来张，顿时惊得手一抖，把匣子滚落在地上。</p>
小小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赐：“你……你说，这钱是哪里来的？”</p>
天赐微微一笑，俯身捡起银票：“你怕什么？自然是规规矩矩收进来的。衙门上下个个有份，又不是独我一人。”</p>
小小怒了：“这是赃款！是不是赵家他们为了让你手下留情，才给你塞的银子？”她心中犹有一丝侥幸，天赐是个端方君子，正直的人，不会做索贿的腌臜事。</p>
谁知天赐哼了一声：“赵家敢动心思，就不要怕我整治他们。实话告诉你，这也不是赵家一家的，还有那个兵部三孙子，你道是哪个？便是当年在松滋囚了天佑的陈公子。当日他锦衣华服。囚了天佑。在容米又欺负你，那时他可曾想到过今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p>
天赐没有说的是，当时第一次在堂上见到犯人陈三公子的时候。两人面对面的那种错愕、惊讶、身份颠倒过来的虚荣感。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做官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情，难怪人人都想要做官。</p>
小小忍了怒气，柔声劝道：“即便如此。都是过去了好些年的事情了，何必还记在心里，耿耿于怀，往日我还真没发现，你心眼这般狭小。既然是判案，自当秉公而断，这收了人家的钱，若是日后被人挑了出来，岂不是对你的官声有误？”</p>
天赐低头沉吟了片刻，失笑道：“你放心，并不是独我一人，衙门上下人人都有份的。”</p>
小小急了：“不是说是不是你一人得了这钱，这钱是赃款，是咬手的银子。若是日后传扬出去，你要别人怎么看你？说你是个为了银两而贪得无厌的贪官么？你不是常说君子立身，勿以恶小而为之么？有了这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堕入深渊的无数次，第一次便是数万两白银，那么到后来你的胃口要变多大？十万，百万还是千万？”</p>
天赐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若是我将这银子退了，那才真是毫无立锥之地。小小，你想想，若是不提这其中的银子，这个案子该如何判？”</p>
“自然是杀人一方有罪啊！”小小毫不犹豫地答道。</p>
天赐盯着她的眼睛：“那么现在呢？杀人的主犯和从犯难道就没有认罪伏诛么？苦主可有任何意见么？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喋喋不休，穷追不舍的？这钱，定然是不能退出去的，你待要我如何？”</p>
小小顿时觉得悲从心起，这才多少时间，曾经那个固执的年轻人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样的银子他也敢收，为什么会这样？想到前两天他面带轻松，显然早就想好了如何解决这件案子，只是拖着时间罢了。至于拖着时间是做什么，如今看看这一匣子银票，小小哪里还有不知道的。</p>
于是小小便问了：“天赐，你为什么要收这银子？”</p>
天赐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对小小轻声说道：“陈家所求，不过儿子保住性命，苦主所求，不过凶犯伏法。如今皆大欢喜，你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p>
小小的眼光移向别处：“我只是觉得，不管这银子是陈家拿来的，还是赵家拿来的，都是你受贿索贿的证据，这银子，我拿着烫手。”一边说着，她坚定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那钱匣子远了些，表示自己厌恶地态度。</p>
天赐紧紧了闭了闭眼，走过去拿起盒子转身便出了房门。</p>
外间当值的青竹与紫玉见老爷面带寒霜出了门，估摸着两位主子又吵架了，赶紧掀了帘子进去一看，小小正呆坐着低头垂泪。想要上去劝慰，却又不晓得说什么好，青竹便捧了茶递给小小，紫玉抽了帕子出来，小声说道：“夫人，擦擦眼泪吧！”</p>
小小定了定神，并不打算跟她们多说什么，勉强挤了笑容说：“没事，吩咐摆饭吧！”</p>
“那……老爷呢？”紫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