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三得意洋洋地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两张纸来抖抖：“前后两次共借本银五十八两，都是几个一处耍的朋友，利息也按最低算的，若是今日还钱，抹掉零头，还个一百两整数罢了。”</p>
    赵李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说出来一个字：“甚？”</p>
    大郎和老三则捏着拳头站了起来，赵老三这样的呆汉都急了：“明明是二十五两，怎么变成了五十八两？我二哥看过才作保的哩！”</p>
    谢老三将那借据晃了晃，又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回怀中，斜着眼睛讥讽道：“那是第一次，后头又欠了我三十三两。不信？找赵老大一问便知了。”</p>
    后厨里头将前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谢老三本就是扬着声音说的，字字都钻进她们的耳朵里头。饶是商户女出身的陈氏听见这个数额，都惊得瞪大了眼。</p>
    小小早就摸进后厨挨着刘妈妈坐了，她知道赵老大借了不少印子钱，可也没想到利滚利的居然有这般多。一百两银啊，施州银贵，一千一百文才换一两银哩，这对赵家，可不是个天文数字么？</p>
    陈氏悄悄吩咐她：“快去叫二老爷回来。”</p>
    可等到她将赵明礼匆匆叫回来时，谢老三正一步三摇地下了院坝，远远望见赵明礼还极亲热的样子迎上来拱手道：“秀才老爷来了？可不巧，我今儿还有事，就不奉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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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明礼铁青着脸伸出手来：“字据呢？”</p>
    谢老三夸张地捂住胸口：“这哪儿能给你？莫非……”他笑着上下打量了赵明礼一遭，看着他那身三成新的夹棉长袍讥讽道：“你给一百两银子，字据给你就是。”</p>
    赵明礼青着脸道：“放心，只看一眼。”</p>
    谢老三宝贝似的捧出来，也不离手。就在手上让他瞅了一眼，脸上还是带着笑说：“秀才老爷莫怪，我们这行当，字据是顶顶要紧的，我这家中也有老老小小，手下弟兄们也有小小老老。都指着这个过年哩！”</p>
    哼了一声。赵明礼看也没看他一眼，拂袖越过他家去了。小小赶紧跟上，身后传来谢老三得意的声音：“秀才老爷慢走啊！”</p>
    回到家中，赵李氏已是呼天抢地的哭骂起来。又是咒老大做事不地道，坑害自家人；又是骂几个儿媳不维护自己，这样时候都不晓得出来应对一番。</p>
    一屋子人都不敢说话。就是五郎和大妞二妞也只紧紧揪着小李氏的衣襟，远远躲着。</p>
    谁人不晓得赵李氏的脾气，这个时候上前。那是找不自在哩。</p>
    果然一见小小，她话锋一转又骂将起来：“都是这个扫把星哩，自她进了门，我这安安稳稳的家里哪里有一天和乐日子？往日老大也不是不耍钱，都是玩玩罢了，何时欠下过印子钱来的？这个贱丫头、扫把星，有娘生无娘养的……”</p>
    这样的话赵李氏根本不消动得脑子。直接从唇缝里头就往外泄。</p>
    小小倒是无所谓，本来咱就是有娘生无娘养的。若是有娘，哪里就会落到这步田地？悄悄往角落躲了，指望赵李氏骂过一轮也就放手罢。</p>
    可陈氏和刘妈妈却听得气红了眼，这话说一遭也就罢了，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不是敲打陈氏是什么？可见老太婆本就存着这样的心哩。</p>
    赵明礼听着头疼，劝了几声，老娘却不住声地哭骂，也没了法子，转脸问老三：“大哥去哪里了？”</p>
    赵老三摇头道：“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二郎已是出去寻了。”</p>
    到这个时候还没见人，估计二郎也是没有寻到的。赵明礼紧皱着眉头，还是劝解赵李氏道：“事已至此，娘哭也是没用的。这钱若是不能还上，只怕阖家都没安生日子了。还是先合计合计怎么把这钱凑出来得好。”</p>
    赵李氏一听就叫：“没钱！杀了我也没这钱！一百两啊，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p>
    赵老三也说道：“谢老三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没钱还，什么混事都做得出来。唉，大哥这事……”这个只知劳作的汉子也为这田地以外的事情犯了愁，抱着头蹲下来苦恼不已。</p>
    赵明礼心里算了算，自己手上捏着一点子钱，也不多，不过七百文多点，连一两银子也没有。刘管家刚去昌州拜访岳丈归来，想必应是给妻子带了些银钱，不由就将目光投向了陈氏。</p>
    陈氏自是看见了，可打从心底里头，她就不乐意管这趟闲事，装作苦恼的样子扭过头去。</p>
    赵明礼苦笑，问赵李氏道：“娘，这一大笔钱少不得全家凑一凑，先盘算一下家中有多少，若是不够，便是卖猪卖粮，也需得先将这印子钱还上才是。”</p>
    赵李氏一听，抽噎了两声，捂着胸口就叫疼，唬得赵明礼也不敢往下说了，赶紧搀了她回房躺下。自己也没心思去老谭村长家了，让小小去说一声先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