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招两人,郭峰闭着眼有种孤注一掷的悲壮。事实当然不止如此,可这时候别人不能辩解,多推些罪也不打紧。
二夫人……李承度低眉凝思,而后才反应过来是何人——那位给扶昱暗地生下一子的侍妾。
这称呼说来可笑,听说曾经不过是长公主的婢女,大约是因为生下了扶昱唯一的儿子,下面的人便给了个尊称,实际依旧无名无分。
作为满洛阳皆知的痴情种,扶昱既有心经营名声,自然不会让这小错污了自己,这对母子连李承度都是去雍州后才知道的存在。那孩子已经七岁了,算起来正是长公主离世一年后珠胎暗结,估计随后就被藏了起来。
兴许扶昱是借她来纪念亡妻,兴许是忽然焕发第二春,这些李承度并不关心。他只是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胆敢针对扶姣,二人身份天差地别,真论起来并没有甚么利益冲突,究竟是哪来的勇气都未可知。
难道是往日就有仇怨?
他沉默得久了,郭峰不安地挪臀,撑开一点眼缝吞吞吐吐道:“都统,该说的小人都说了,那两位都握着命脉,实在是逼不得已。幸而都统英明神勇发现了,不然小人整日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如今一心打算弃暗投明,您瞧瞧……是拿小人回去侯爷那儿伏罪,还是觉得仍有些用处可以使唤,都绝无二话。”
见风使舵地逢迎是典型的小人嘴脸,李承度抬眸看了眼,郭峰大约被吓得狠了,这会儿依旧忐忑,眼珠子下意识盯着门窗,似预备随时逃命。
王六暗地使眼色询问,李承度暗暗摇头。
他确实需要郭峰活着,空口无凭,单凭他的口述扶昱不一定会信,但继续和郭峰一路却不可能,队中还不知有几个像郭峰这样的人物。
垂眸思索了会儿,李承度道:“今夜你就随王六他们一同启程,先回张掖郡。”
郭峰啊了声,“小郡主那儿呢?”
“自有我去。”李承度不轻不淡瞥他,“郭千户很想留下戴罪立功?”
郭峰忙摇头否定,直道自己本事不够,就不留下添乱了,面上明显大松一口气,显然也清楚李承度留他小命的用意。
这决定同先前说法不一样,王六有些急,一声都统还没唤出口,就被李承度抬手止住,等出门还是忍不住开口,“都统一人带着郡主许多事也不方便,就留属下伺候罢。”
李承度道不用,“你看着郭峰,脚程快些,先回侯爷身边,途中他见了何人,到雍州去了何处,都要一一查清。”
先是自己被追杀,而后算计扶姣,李承度估摸背后有不少人马。到底是扶昱的地位太微妙了,他如今占了雍州,注定会引来诸多纷争。
王六踟蹰了下,仍不放心,可李承度信任的态度又让他有种被委以重任的郑重感,再三斟酌之下颔首,“属下必定不负重托,那都统,这位二夫人的事……要告诉郡主么?”
以他的想法,是不该说的。所谓的二夫人是个甚么身份,即便生了一子又如何,以扶侯对郡主的疼爱,得知消息后必会出手料理,哪值得郡主烦这一回心,还不如让路途稳稳当当的。
李承度亦在思忖,望了眼外间的黑天,轻声道:“我自会寻个合适时机。”
…………
既决定了单独走,雍州那边带来的人撇到一旁,先前定的路线自然也要换。
斟酌一番,李承度决定改走水路,正好能赶上昉江口的这时节的最后一艘客船,便带着扶姣大清早马不停蹄地往渡口去。
扶姣昨夜歇得晚,先在另一间客栈单独等了李承度许久,在他回来后故意嘟哝和乔敏的恩怨情仇,说甚么“她眼光真差”的话,等李承度贴心询问好叫她一吐为快时,又闷嘴葫芦似的,绝口不提是甚么事。然后是数落李承度抛下她的行径,抛就抛罢,还带了一身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