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姣还想抱过去,点在额间的那根手指却似有千钧,手怎么都够不过去,无用功地挥了几下,倒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叫她气死了。
强逼无果,扶姣鼓着腮帮停下动作,“你不同意,那就让王六陪,让郭峰陪,他们总不敢违抗我的命令罢。”
王六大惊失色,暗地里连连摆手,万望都统怜惜他们,不要把难题抛过来。
李承度似感头疼,抬手抚了抚额,沉吟片刻道:“那郡主容属下去房间洗漱一番,稍后便来,可好?”
他的眼映着灯火,还浮着微微的无奈,似说着拿她实在没办法,君子端方般的距离感消失无踪,倒似多了几缕平易近人的气,叫王六不禁心道,原想世上应没有都统做不成的事,现下看来,不需事多难,只要换个人,结果就大不同了啊。
戌时正的时辰,夜将深,不容他们再玩闹了,扶姣见好就收,面上恢复矜持,“我也先洗漱,你等会儿就来。”
她想,如果他食言骗人,她就偷偷抱着衾枕去敲他的门,看他开不开。
李承度颔首,转身带王六出门,吩咐了他一些事情,犀利目光在整座客栈内扫了一圈,复收回,进屋快速洗漱去了。
夜风愈发大了,客栈檐角悬的灯笼摇摇晃晃,寒意从门窗的棱格漏进来,四周渐有呜呜的响声,细听才知是风声呼啸。
没过半刻小二就在外边敲门,“掌柜说夜里骤寒,担心客人受冻,让小的们拿了炭盆,小的是放外边,还是直接送进去?”
隔着菱花门,一道清越动听的女声传来,“放着即可。”
小二嗳了声,放下炭盆一时却没走,立在门前不知想甚么,忽然阴影投来,比他高约四五寸的郎君静看着他,虽面无严色,但已极是慑人,他轻轻地问他,“在等甚么?”
冷不丁被吓出一身汗,小二结结巴巴道:“小的听是女客,担心待会儿要帮着捧进门,才、才候在这儿。”
李承度视线掠过炭盆,嗯了声不再看他,“我来就好,走罢。”
“是是”小二几乎拔腿就跑,下楼时险些趔趄滚下去,不过都比不上方才那点眼神对视时的心惊胆战,他不住拍胸口,心道不知是哪儿来的杀神,手里没几条人命,都不能那样瞧人。
李承度提炭盆进屋,扶姣犹在妆台前梳发,她在家中习惯每天沐浴,冬日至多也是三日一次。如今在外不便,只是简单擦拭了遍,但青丝被雨水淋湿,她还是忍不住搓了搓发尾,正在努力等它干,见了炭盆立刻让李承度提到面前,就着热气烘,边用乌黑的眼悄悄瞄他。
她才净了面,眼睫犹存水露,脂粉未施时又是一种美,但不拘哪种都很动人。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都有一种鲜妍明媚的漂亮,显得生机勃勃,在她这儿尤其明显,每逢对上那双鹿儿般的眼,没有人能忍住不迁就,那点骄纵也就不算甚么了。
“你生气了吗?”扶姣问他,大概是方才闹得满足了,这会儿自认很懂事地道,“里面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你去睡罢,我睡罗汉床。”
“不用,属下睡觉无需躺,坐着也行。”李承度的回答让扶姣微微睁大眼,好奇追问,“真的吗?这样也能睡着?也是你们练武特有的功夫?我能学吗?”
叽喳过后,她意识到失态,暗暗恼自己,刚才明明下定决心要在李承度面前沉稳懂事些的,不能总让他看笑话。
“不是练武特有的功夫,所有人都可,只能半睡半醒。”他耐心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并没有甚么生气的情绪,一如既往的模样让扶姣放下了心。
还好,她就知道李承度不会小气。
扶姣立刻把刚才的话抛之脑后,反正李承度自己说不需要睡床,她总不好和他客气。
临睡前,她还有件要紧事。
有模有样地观望四方,只瞧见灯火映出二人的影子,周遭再无动静,扶姣指挥李承度,“把包袱帮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