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第一次觉得回去的四十分钟是那么短暂。
她坐在公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那些熟悉的景色变得异常模糊,透过玻璃窗望去,朦朦胧胧中似乎都倒映着那双墨黑的眼睛。
和他撞在一起的瞬间反复的情不自禁的涌上脑海。
不知怎么,画面也被不断的放大,比如她抬起眼睛时,目光扫过的地方,他的校服、喉结、眼睛
而他当时好像有轻轻滚了下喉结
夜幕渐深时,公车里亮起了灯,周意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抬手贴了下脸,滚烫的像发烧了一样。
然后像陷入死循环似的,她再次想起那一瞬间。
想一次心就热一次。
到站时,还是售票员眼熟了她,见她不下车,多喊了几遍‘七湖站到了’,又对周意说:“小姑娘,你是这站下的吧?”
周意如梦初醒,攥着一手的汗仓促下车。
沁凉的晚风扑来,吹散了些许燥热,但下一秒她又想起了段焰。
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有很多对他的好奇。
他从前一上刘宣平的课就出去打篮球,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那位亮叔应该是网吧的老板,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他应该是那儿的常客,他在网吧丢了手机,他用的是什么款式的手机?
今天是他外婆的生日,他订的蛋糕又是哪家?往那个方向走的话好像只有一家新开的私人蛋糕店,是那家吗?
还有他手腕上的那枚黑色电子手表,要十几万吗?
十几万这个概念对周意来说太遥远,她下意识在心底否认了这个可能。
关于他的一切不停的在周意脑海里打转。
圆月当空,橙黄的路灯安静的伫立着,周意伸手接这温柔的光,嘴角忍不住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少女的心事全然刻在眼里。
林淮觉得今晚的周意有点不对劲,因为他居然听到周意在洗澡的时候唱歌,没有歌词,只有很简单的旋律。
他不爱听歌,不知道那是什么歌,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他姐最近学校里有唱歌比赛?
可他姐唱歌五音不全啊。
周意出浴室,开门,林淮正皱眉等在门口。
“小淮?你吓我一跳,是要上厕所吗?我洗好了,你进去吧。”
“我不是来上厕所的,姐,你心情很好吗?”
“嗯?”
“你居然洗澡的时候会唱歌。”
周意耳根一热,嗯了声,扯开话题道:“你是门口等我吗?”
林淮想起正事,说:“我今天下午去学校,桌上堆了很多作业,我昨天没上课都不知道怎么做,妈妈让我问你。你等会做完了自己的能教教我吗?”
“可以啊,你现在把你作业拿来,我看看。”
林淮嗷了声,飞速跑回自己房间把整个书包都拎了过来。
这个年纪男孩子的书包里什么东西都有。
周意站在边上擦头发,看着林淮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把树枝、被撕了半本的作文本、两只软噗噗的毛毛虫玩具,零碎的纸团、还有一包吃完了只剩辣油的辣条
辣油流了林淮一手,他丝毫不惊慌,随手撕了一页作文本擦手。
周意凝噎了会,问道:“你平常书包里就装这些吗?”
“啊?你说这个啊?我今天下午刚买的,吃完了,没地方扔就扔书包里了。”
“教室没垃圾桶吗?”
“以前有现在没了,老师说要做卫生角,垃圾要自己放好带出去扔。”
周意了解了,她以前的老师也做过类似的,其实不过是老师觉得教室里的零食味道刺鼻。
林淮又说:“你不要这么惊讶,显得你很土的,我们班都这样的。喏,我有数学练习册两页要做,还有英语五道填空题,其他的我自己都能做。”
周意把毛巾放一侧,拿了个塑料发夹把头发挽了起来。
她翻了翻,心里感慨现在的孩子怎么作业越来越多,摸着他们更新换代的课本又觉得很陌生。
去年林淮刚上一年级,而她一直埋头苦读高一,对林淮的学习情况没有过多关心,只知道他几次考试成绩,中等偏下。
当时过年,别人问起林淮成绩,周兰说:“正是贪玩的年纪,男孩子只要用心,学的比女孩子快多了,急什么。”
父亲林厚中也说:“还早,才一年级,慢慢来。”
父母都这样说,她又能说什么。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以前林淮回家做作业都是敷衍几笔,满脑子只有玩,哪儿会来问题。
周意拉了张椅子坐下,随手拿过桌上的笔打算给林淮讲题,拔开笔盖要下笔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这是晚上在便利店新买的那支水笔。
犹豫了一下,周意盖上笔盖放了回去,重新从笔袋里拿了支笔。
周意讲题的时候语气轻慢,但带着一种淡淡的压迫感,林淮头一回面对她觉得这么煎熬。
讲完了,周意问他:“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