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潼城的县尉将那些从高凌城和栎阳城逃来的“官兵”都放进了城里来,详细询问了前面的战事。那些“官兵”都说史进带有十万大军,来势异常迅猛,把临潼城里的官兵唬的一跳一跳的,而那守城的县尉也信以为真,全然没有察觉这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残兵败卒都是绿领军的人。就此安顿了这人在城中降息,那县尉便有些发愁。</p>
绿林军已经打下了高凌城和栎阳城,若是第二日打下了渭桥镇,那下一个就是临潼城了,而与此同时,临潼城的探报得知,除了史进这十万大军之外,还有一队兵马已经渡河将零口镇打了下来。两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县令怎地想都觉得这临潼城就是人家碗里的肉。可是,他却不能降,这临潼是长安的门户,若是他降了,那长安东边的门户就大敞开了。他手下有六千兵马,朝廷先前还安置了两千禁军在这里,这是逼着他主战,想逃都不行。</p>
就在这县令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从高凌城逃回来的“官兵”来到县令的耳边,话不多,只说了两句,县令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亲随取了三十两银子给了那“官兵”,连声催促那官兵快说。</p>
那官兵便将一条妙计用三十两的高价卖给了县令,而这计策据说还是高凌城里的一个民间高人提给当地县令的,只不过,那县令却没有来得及启用,城池就被史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p>
临潼县令有了这条妙计,当下在心里越想,越觉得这计谋高深,本来空空荡荡的心这时候也有了底,当下不禁有些意气风发,摆出一副弃笔从戎的姿态来,愈发将这场战斗看得很重,用他的话说那简直就是“不成仁,就取义”!</p>
反正是个与城共存亡了,与其留下骂名,倒不如硬着头皮,也壮烈一次。可是,鉴于那绿林军的来势太过猛烈,若是计策失败了,必然是灭顶之灾,为此,这县尉又听了亲随的建议,立刻将家人打点起来送到乡下偏僻的亲戚去避难。至于他自己,则卷了铺盖从府衙搬了出来,住在城楼上,索性豁出去了。可是,还没有让着县令壮烈一次的时候,县令却当夜接到一份书信,这信也不知是怎地放在他的桌前的,只是在他巡视城防回来,歇息之余便看到。</p>
这信上没有多余的废话,简明扼要——“妇人贵子都在敝处,好生招待,安慰勿念,望大人成就俊杰,早日开门献城。”</p>
就这寥寥几个字,客客气气没有半点威胁,可是,看在这县令眼里却满是刀光剑影,方才好不容易下了豁出去的心,现在又有点豁不出去了。县令当下便传那提议将家眷送出城的亲随来见,可是,传话的官兵去了半天都不见那人来,到最后,到时那传令的官兵一个人独自回来,说那亲随早就跑了。</p>
而其实,就在那亲随将那话说了,趁那县令不在,那“官兵”便将三十两银子又交给了那亲随。对于这厮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动动嘴皮子就有三十两银子可以赚,何乐而不为,何况他就没有觉得就凭着官兵这些本事能挡住绿林军的,银子一到手,早就想跑了。只不过,跑也得有个讲究,那小子得了“官兵”的指点,凭着自己这几年在县令身边转,在城里各处都混了个脸熟,大小官吏也多少买他个面子,借此,那厮假传大人的话,说是护送大人家眷出城,实则是方便自己逃出临潼来,顺带将大人的家眷送到一伙绿林军的手里,拿了另外三十两银子,早就拍拍屁股一边发财去了。</p>
这一切,县令自然是蒙在鼓里不得所知,当下只是听了那传令官兵的话,县令就在心里大呼上当,气得他咬牙切齿,怒气冲顶,一拳猛地砸在桌面上,桌上的笔砚都为之一跳。这火气大,劲头也不小,可是,手终究是自己的,这一拳下去,痛的县令又缩回手来,小心翼翼地揉着。</p>
而这时候,那恰好来此的县尉恰好听见里面的响动,赶忙进来。县令瞧见县尉进来,正想将那书信收起来,却不想偏偏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那书信卷起来吹落在了那县尉的脚下。县尉拾起来要交换给县尉,可是,在这弯腰一拾一递的过程中,无意间却看到了上面某些字句甚是刺眼,好奇驱使之下一眼看罢,顿时色变,不及那县令开口,便说道:“大人,越是在这风尖浪口上,就越要小心,一不小心,那可就成了罪人了!”</p>
县尉这话,县令一个读书人怎地能不晓得,他捏了捏泛红的拳头,还有些痛,不禁松了半分,说道:“这我晓得,只是,苦了我那……”</p>
“大人,一妻一子比不上百姓老少,一家得失比不上天下的安慰。”这县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县令有仇,这般直言直语,将那县令弄得哑口无言,只得连声称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