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世龙看着那女人迈着婀娜的脚步走得越来越近，他那双眸子贪婪地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p>
直到那女孩子走近了，郎世龙才越发看得清楚，那一张介乎“鹅蛋”与“瓜子”之间的长隆脸上原来是薄薄地一张粉面具，倒是有一双生得极好的眼睛露在外面，就如东洋来的闪光缎一般，顾盼之间，一黑一亮，配上那副长长的睫毛，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态，而且正当花样年华，就如秋月将满，春花方盛，令人一见便觉不可错过。</p>
她一面含着笑，一面照遣了那阿姨出了房去，大大方方地招呼起了贵客。然后说道：“两位老爷，请到房间里坐吧！”</p>
到了里面，又别有一番风光，看不出是风尘人家，却像是知书识字的大家小姐的闺房。红木的家具以外，还有一架书，墙上挂着字画，有戴熙的山水和邓石如的隶书，都是近时的名家。多宝架上陈设着许多小摆饰，一具形制极其新奇的铜香炉正烧着香。青烟袅袅，似兰似麝，触鼻心荡。</p>
“王老爷请用茶！”她把盖碗茶捧到郎世龙的面前，随手在果盘里抓了几颗松仁，两手搓一搓，褪去了皮，一直就送到郎世龙的唇边来。</p>
郎世龙真想连她的手指一起咬住，但听着她那声音，似有三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当下一把轻轻地捏住了她那娇嫩的小手问道，“阿囡，你叫什么名字？”</p>
“小名叫畹香。”那女孩子隔着犹如真皮的薄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笑。</p>
“哪两个字？”郎世龙仔细地听着她的口音，心里飞速地搜索着自己在蒲城勾栏里见过欢好过的女人，可是，在这短短一时间，怎地也想不出谁有这般甜美的天竺之音。</p>
“滋兰九畹的畹，王者之香的香。”那女孩子温文尔雅地一字一句地说道。</p>
“好文雅的谈吐！”郎世龙忍不住了，想伸手将那面具摘下来，可是，畹香却将郎世龙的手顺势握在小手心里，那如波的眸子朝闵友洪那边示意地转了一下，微微摇着头，显然是碍于旁人在场不肯摘下来。郎世龙看看畹香那欲笑还羞的模样，心里顿时会意。心想一处自有一处的规矩，这般一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勾引的人痒痒却少了三分风尘随便之气，滋润在郎世龙的心里是美不可言。当下郎世龙不再坚持，又问：“畹香，你跟谁读的书？”</p>
“读啥个书，读过书会落到这种地方来？”说着，略带凄楚地似乎笑了。</p>
郎世龙自然知道这是那些“住家”的“小姐”故意做作，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顿时起了红粉飘零的怜惜，另一双手也探过来握着她的手，仿佛有无穷感慨不知从何说起似地。</p>
坐在一边的闵友洪看看，觉得郎世龙已经入港了，便站起身来说道：“王公，我要告辞了。”</p>
“慢慢，慢慢！”郎世龙招着手说：“坐一会再说。”</p>
“不必了。”闵友洪是个识趣的人，一意想躲开，好让他们温存，所以站起来就走，“回头我再来。”</p>
“畹香！我看闵老爷在生你的气。”</p>
听这一说，闵友洪便站住了脚，畹香上来拉住他说，“闵老爷，可曾听见王老爷的话？你请坐下来，陪陪我们这位老爷，要走也还早。”</p>
“我们、你们的，好亲热！”闵友洪打趣她说：“现在你留我，回头叫我也走不了，在这里‘借干铺’！”</p>
“什么‘干铺’、‘湿铺’，我不懂！”畹香一面说，一面眼瞟着郎世龙，却又立即把视线闪开。</p>
那送秋波的韵味，在郎世龙已经不是是初次领略，可偏偏还真有飘飘欲仙之感，“今宵不可无酒！”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闵友洪，意思问他这里可有“吃花酒”的规矩。</p>
闵友洪还不曾开口，畹香急忙答道：“已经在预备。要不要先用些点心？”说着，不等答话，便掀帘出门，大概是到厨房催问去了。</p>
“想不到有这么个雅致的地方！”郎世龙目送着她的背影，十分满意地说。</p>
“郎大人！”屋里没有别人，闵友洪说笑道：“我看你今天想回去也不行了。”</p>
“怎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