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里,只听一阵齿轮的转动过后,面前便有隆隆的推动声,而眼前也随即亮起一道缝隙,越扩越大。史进被这突然显现的亮光晃得眼眸有些睁不开,本能抬地起手来,很吃力地挡在面前。</p>
在这漆黑中,勉强慢慢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才透过指缝,眯着眼眸,将里面瞧了个清楚,原来那人不知鼓捣了什么机关,才露出这样一个夹壁的内阁密室来。那人将史进架进房来,轻轻放在密室里面的床上,扶他躺好,便快步又走到床前,紧握着那根长长的黄铜灯柱,用力一扭,一串嘎巴嘎巴的声响,那门也缓缓关上。</p>
史进一直瞧着他的背影,一身灰布短袍,头上扎着一块青色方巾,身形微微发驼,好似哪里见过……刚才在那要命的关头,自己眼看着那官兵就转过来了,心念就几乎死了,索性双眼一闭,正打算一声不啃慷慨赴死的时候,一双热手不知从哪来的,腰身被那人一把抱起便往巷子里去,等闪进门来的时候,官兵也恰好到了。倘若慢上一拍,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但在靠着门板和那人贴着很近的时候,那人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莫非他就是……那人此刻扭完灯柱,搓了搓双手,便转过身来。</p>
果不其然,史进一眼看去,眼眸便亮了,急忙脱口道:“你是——黎百草!”</p>
黎百草看着史进点了点头,面色急慌地一面去打了热水来,放在床前,一面和史进说话:“大当家的,外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了。”</p>
史进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唇,此刻又有了笑意地道:“看不明白就对了,就是要他们自己窝里先斗起来,咱们才好坐收渔利。”</p>
黎百草提了个棕色的小坛子快步过来,挽起衣袖,将坛子口用力揭开。史进立刻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不由地扭头去看他怎么做。黎百草将坛子倾斜倒出黑红色的液体来,那液体入水即溶,犹如一团云雾气腾腾地在水里扩散开。黎百草觉得分量足了,才又重新将坛子封好,双手仔细捧着,稳稳当当地放在一边。史进一看即便晓得这坛子里装得液体不知是什么,但在黎百草心里一定是个宝贝。</p>
此时黎百草已经亲自下手将药水和匀,摆了毛巾在那滚烫的药水里,两只枯瘦的手上布满了一条条惨白的伤痕,此刻正用力绞干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有头到脚给史进将伤口周边清理干净。</p>
黎百草一面擦拭,一面痛心地叹息:“大当家的,何苦要弄成这般……”</p>
史进笑笑,道:“又不是我想弄成这样,实在是命背的很,那老天害瞎了眼,让老子……”</p>
史进还没说完,黎百草就轻轻按住了他的唇,史进便也不说了。</p>
黎百草细细清理着他右肩的血污,道:“大当家的,这不敬天地的话,咱可不能说,其实老天还是眷恋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