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蕙坐在孟夫人的下首。</p>
侍者送了早点进来。</p>
早餐是孟夫人先点好的，都是这家茶楼最出名的。蟹粉汤包、蜜汁凤爪、爽口牛百叶、水晶虾饺、干蒸烧卖，金钱肚、鱼翅烧卖，满满一桌子，芬香四溢。</p>
伙计又端上两碗小米粥。</p>
阿蕙欠身，给孟夫人布菜。</p>
和阿蕙相处很舒服。阿蕙能很自然的与长辈相处。这个念头让孟夫人表情委顿，继而收敛了笑容。</p>
两人吃饭都很安静。</p>
孟夫人半晌才问阿蕙：“昨晚见到子楠了吧？”</p>
这样单刀直入，不太像孟夫人的做派。</p>
阿蕙和孟夫人接触过几次，她每每都要绕上很大的圈子，才能说到正题。这也是一种谈话的艺术。</p>
像今日这样一开场就点明主题，直接明了，阿蕙虽惊讶，却也喜欢，于是点头道：“见到了！孟帅在我家门口……..”</p>
“他昨日才回来。”孟夫人语气平缓柔婉，“先去了你家，才回府的。回去之后，我们娘俩说了半晌的话…….”</p>
果然，孟子楠是一回来就去看阿蕙的。</p>
“是关于我的？”阿蕙笑着问道。</p>
不是关于阿蕙的，那么孟夫人把这些话告诉阿蕙，就有拉家常的味道。</p>
孟夫人是不可能跟阿蕙拉家常的，也不喜欢说废话，所以阿蕙直接问了。</p>
孟夫人也欣赏她的爽快和聪颖，浅笑道：“是的。子楠说，你们从小青梅竹马，茂城人尽皆知。赵小姐恕我直言，你们家门庭低，你和你哥哥又开始学着做生意。若现在让人知道你和子楠分开了，那些眼皮子浅的，只怕会以为你被他遗弃，从而嘲笑你和你们家。子楠的意思是，你和他好了一场，他不想恩断义绝，让你难做。他不会在你嫁人之前娶妻。”</p>
阿蕙手里的象牙筷有些滑。</p>
她紧紧攥住了筷子，免得掉下来。</p>
指关节就捏的发白。</p>
“您找我，不会只是想告知此话吧？”阿蕙顿了一瞬，才说道，“您有事不妨直言。”</p>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孟夫人表情一脸，雍容面颊带了几分肃穆，“我准备了十万块银元给赵小姐做贺礼，希望赵小姐能早日和廖士尧督军把婚事定下来，了了子楠的一段心事。”</p>
孟子楠告诉他母亲，如果阿蕙没有嫁人他就结婚了，旁人会以为阿蕙被他抛弃，从而瞧不起阿蕙。</p>
他不愿意阿蕙被人轻视。</p>
为此，他宁愿承担被抛弃的嘲讽，也不忍心阿蕙受牵连。</p>
他会等阿蕙成亲之后，再谈婚事。</p>
而孟夫人等不及了。她不知道赵嘉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人，所以她推波助澜。</p>
阿蕙心里潮潮的，酸楚得厉害。</p>
她不动声色，静静听着孟夫人的话，手指却捏得紧紧的。</p>
“我不会嫁给廖士尧！”阿蕙回答道，“对不住了夫人，恕我不能如您所愿！”</p>
“为什么不嫁？”孟夫人轻笑，“当初你不是慷慨大义说会离开子楠？如今，是后悔了吗？”</p>
阿蕙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疼。</p>
她吸了一口气，才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答应了您，和孟子楠分手，旁的我可没有答应。我从未想过再和他续前缘。他的事，已经跟我无关。我不会为了您的家事，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我要找自己的良人！孟子楠想为我做什么，是他的意思，我又没逼他；而我，和他分手了，再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我是不会为他做任何牺牲的！”</p>
她扬起的脸，娇嫩粉润，却决然无情。</p>
孟夫人笑容尽敛。</p>
她突然觉得阿蕙很可恨。</p>
这个女孩子，真的不讲半点旧情！</p>
女人狠下心，整个世界都要让步。</p>
孟夫人还是说了句：“当真如此？还是想，拖着孟子楠，将来再嫁给他？”</p>
“您如此想，也是您的事，跟我无关。”阿蕙淡笑，“夫人，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您怎么想我，孟子楠怎么想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您凭什么要求我嫁人？”</p>
孟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半天才恢复了平静。</p>
她用犀利的眸子盯着阿蕙：“你真的要跟我赌这口气？”</p>
她以为阿蕙是故意刁难。</p>
阿蕙失笑：“和您赌气，有什么好处？您会妥协吗？我并没赌气，我说的都是心里话。”</p>
孟夫人哑然。</p>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p>
“……没有子楠，没有廖士尧，你和赵家算什么？”孟夫人被阿蕙气的心潮涌动，好半晌才平复，语气安静说道，“你两个哥哥都做生意。我叫个人随便栽赃，你们家就无翻身之力。当年曲峰林栽赃你，你不是靠着廖士尧和子楠才得救的吗？小丫头，这世道，拼蛮力可不行！”</p>
“你若是动了我的家人，你会后悔的！”阿蕙道。</p>
孟夫人笑。</p>
她的笑容里，有了份快意。</p>
阿蕙这句回击，显得那么没有底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