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子尽头,他才发现一家开着门的店铺。
朔抬眸,看了一眼招牌,是字迹潦草的“玉虎鸣”三字。
他往里瞧了一眼,木柜里摆着整整齐齐的茶壶茶罐。
视线下滑,他发现地板上有只帆布包。
他认识,是陆氧的,上面还挂着他买给他的狐狸玩偶。
朔跨上台阶,长腿一迈踏过门槛:“陆氧?”
长桌边趴伏着一个女孩,面容平和,呼吸匀长,像是睡着了。
“陆氧?醒醒。”他走过去,推推她的胳膊。
“嗯呃。”陆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住脑袋喊,“头好疼。”
朔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责备她:“吹了一晚上风能不头疼吗?”
陆氧眯着眼睛,意识缓缓苏醒:“天亮啦?”
“嗯,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话到嘴边陆氧却突然宕机,完全忘了原本要说什么,“我”
朔又问:“这里的店主呢?”
陆氧左右看看,一脸呆憨:“店主呢?”
朔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认为她是刚起床脑子还不清醒。
“走吧,送你回去。”他捡起地上的包。
陆氧趴着睡了一个晚上,腰酸背痛,手僵脚麻,头还隐隐作痛,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她问朔:“几点了?”
朔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六点半。”
“我饿了。”陆氧抱着肚子。
朔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过了会儿,他停下脚步,开口问:“去哪吃?”
他们走到了街口,陆氧指着公交站牌说:“112路可以去市里,那里有卖早饭的,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吧。”
朔不做声。
陆氧有些失落道:“那还是算了,走吧。”
“112路?”
陆氧立刻变脸,笑着连连点头:“嗯嗯。”
他们刚好赶上第一班公交车,看到他们,司机也是一愣,以为自己见鬼了:“大清早的,你俩干什么来的?”
陆氧一边戴口罩,一边解释说:“我们来玩儿,这不昨天出了事,我们想赶紧回去。”
司机大叔点点头:“确实,赶紧回去啊,这世道真的不太平,夏天发洪水,冬天又大火,老天爷发天威呢。”
陆氧朝他笑了笑。
扫码付了乘车钱,他们在后排找到座位坐下。
太阳东升,有阳光穿过车窗打在他们的身上,暖和和的。
陆氧坐在靠里的位置,窗外阡陌交错,沃野千里,看得她心情也开阔起来,全然不知山的另一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听歌吗?”陆氧从包里摸出蓝牙耳机,分给朔一只。
“你手机还有电?”
陆氧唤醒屏幕:“六格,听歌够了,等会到市里就有借充电宝的地方了。”
她戴上右耳耳机,点进收藏歌单开始播放。
清晨七点,天空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城郊巴士上只有他们两位乘客,音乐筑起私密的共享空间,此刻是难得的静谧和安宁。
十分钟后,朔像是忍无可忍,一把摘下耳机,不满道:“这都什么歌啊?”
陆氧按下暂停:“怎么了?我的歌怎么了?”
“都这么”朔努力找到形容词,“这么苦、这么悲。二十岁的人能不能听点朝气蓬勃的?”
陆氧从他手里夺过耳机,把脸撇向一边,赌气道:“你不听我自己听。”
朔抱着手臂,也扭过脑袋。
前面的司机大叔看不下去了,出声说:“你俩可不要吵架啊,帅哥,你让着她点嘛。”
陆氧用胳膊肘拱了朔一下,抬高下巴挑了挑眉:“听到没?”
朔紧抿双唇,向她摊开手掌。
“干嘛啊?”陆氧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朔嫌弃地看她一眼:“耳机。”
陆氧咻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摘下左耳耳机塞给他。
她把夹到耳后的头发散开,让发丝遮住自己的左脸,脑袋歪在车窗上。
“小伙子。”八卦的司机大叔时刻通过后视镜留意他们的动向,“你把肩给你女朋友靠一靠呀,怎么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教你谈恋爱?”
瞄到朔脸上为难又尴尬的神色,陆氧低头偷笑。
“喂。”朔用气声喊她。
“干嘛?”
朔咬着牙关悄悄说:“快点。”
陆氧明知故问:“什么啊?”
朔黑着脸催她:“大爷要把我瞪死了,快点。”
陆氧动动肩膀,一副这可是你求我的表情,佯装不情不愿的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可比冰冷的玻璃窗舒服多了。
光影晃动,陆氧挤了挤眼,刚想抬手却发现已经有人在替她遮光。
陆氧睁着一只眼睛,偷瞄举在她脸侧的手,轻声说:“谢谢。”
朔垂眸,和她说悄悄话:“大爷终于笑了。”
陆氧扯了扯口罩,她也笑了,笑意蔓到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
头顶的碎发时不时扫过他脖子上的皮肤,有些痒,朔肃声提醒她:“别乱动。”
“哦。”
“茉莉味。”
“嗯?”
“你的头发。”
“嗯。”陆氧闭着眼,随口问,“你喜欢吗?”
问完她才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正想着如何补救,就听到朔回答:“喜欢。”
“那你不应该做北风神啊,茉莉开在夏天。”
“都一样,反正也闻不到。”
陆氧睁开眼,欲言又止:“那个”
“什么?”
陆氧摇摇头:“没什么。”
朔啧了一声:“让你别乱动。”
陆氧赶紧定住:“知道了知道了。”
耳机里正好播到福禄寿的《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真是应景。
诞生这个想法,陆氧猛地感到一阵惊恐。
她从前最鄙夷在歌曲评论区写青春伤痛文学的人。
认为他们所说的爱情庸俗肤浅,不过无病呻吟,那些矫情文字更是对歌曲本身的亵渎。
可怎么如今自己也开始拿来代餐了。
尾声结束,歌单循环到下一首。
伴随前奏响起的是一道音色独特的女声,声线偏低的小烟嗓,听上去歌手的年龄并不大,字句处理得干净利落,所以不会让人觉得是刻意拗低声线,听起来不难受,感情也到位,倒是别具一格。
朔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歌名叫《烦恼自动贩卖机》,歌手柠檬茶leontea。
他正听得尽兴,音乐戛然而止,跳到了下一首。
“怎么切了?”
陆氧声调懒洋洋地答:“不好听,什么破玩意儿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