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那个东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从他的形迹看来,他正试图摆脱我的念力。”男子向女子打着手势,他并未置一辞为自己的大意辩解。</p>
他将另一只手也压在雕像上,再次加强输入法器里的念力。终于,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丑陋肉/团在他脑海里闪闪发亮。他让自己的精神浮上高处俯视着这个怪物。</p>
就在女子有些无聊的开始拿指尖挑拨鞭梢时,不远处的另一块墓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划破苍空的夜鹰悲泣。</p>
“出来了!”</p>
男子摇晃了两下,短时间内的过度消耗让他感到一丝精疲力竭。</p>
“你……怎么样?”女子看了他一眼。</p>
“我没事。”男子笑了笑,“那个东西已经被我绑住了,没有我的口诀它是绝对挣脱不开的。剩下的就随你处理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它长得实在难看的让人反胃。”</p>
女子头,她那仿佛被夜风吹起来般的轻灵身姿瞬间划破这片漆黑。男子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刚刚那一眼……是有担心我吗?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嗯,因为太累所以眼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在喃喃自语中收起雕像和铃铛,然后一面哼着不知名的调,一面踱着悠闲的步子朝女子那边走过去。</p>
等他踏进墓园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只能看到他块丑陋的肉/团在最后一瞬如同被突然挤烂的番茄般四散飞溅,破碎的肉块和着腥臭而粘稠的汁液在地上撒出一个犹如图腾般浑然的圆。</p>
女子的呼吸听上去很费力,晶莹的额上冒出成串的汗珠,凝结在微皱的眉缘。</p>
“强行提取了它的记忆吗?”</p>
女子勉强笑了笑,她伸手抚开被汗水黏在眉宇间的几缕发丝。“正如你的,实在太恶心了!”</p>
“那我们可以去寻宝了吗?”男子看上去一脸兴奋。</p>
“我想是的。”女子头,笑容又变得冰冷。</p>
……</p>
站在阁楼屋上仰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齐娅拉希望能不再将精神浪费在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上。但他失望了,因为他似乎又失眠了。两只仿佛与黑暗一体的夜鸟在他头上盘旋了一阵,不时向入侵者发出两声警告的啼叫,但最后只能沮丧地选择避开这个突然出现并且抢占了它们地盘的庞然大物,投入更深沉的夜色中。</p>
几天来,与姐姐离别的那一幕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他,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齐娅拉总是梦见自己被怪物吞噬,然后从挥不去的噩梦中惊醒。他明白即使再精湛眩目的剑术,也无法帮他击退这噩梦,但就算他领悟了这件事实,也只不过是将他推入更深沉的无助。</p>
在他的内心深处,姐姐离开的事实已深刻而尖锐地划下印记。虽然他也曾试图从强大的罪恶感中解脱。他服自己,这不是他的罪过,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他,姐姐只是在沿着家族安排的道路前进……</p>
真正无法驱除的是手足的声音,那些甜美的话语,他完全能够理解并回应。在他对那段短暂相逢的一切回忆中,最鲜明的印象不是姐姐出众的美貌和典雅的举止,却是来自于她每一句只言片语。齐娅拉绝望地试图抓住那些声音,在心底反复播放,深恐记忆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时,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听不见了。</p>
他将会再度陷入孤寂之中,那可怕的孤寂中。</p>
“会很痛苦吗?”</p>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古纳德,是这个唯一了解他不为人知的身份的朋友。齐娅拉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是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p>
“古纳德,是你吗?”齐娅拉低声询问。他开口使住嘴环顾四周,担心自己的音量太大。</p>
来人没有回答。他在齐娅拉身边停下脚步,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将目光放入黑暗中,但齐娅拉知道一定是他。刚刚真是问了句无聊的话,他不由笑了笑。</p>
“古纳德,我亲爱的朋友。在过去的日子里,你很少责备我,”他对这个鬼朋友:“即使有,你的批评也非常公正。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吗?我已经……”</p>
鬼朋友不合时宜地发出仿佛挖苦般的笑声,但齐娅拉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他实在没那个心情。“该做些什么?有什么办法吗?”他只是默默重复着这句话。</p>
“那么告诉我,朋友。你觉得对一名成功的男士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鬼朋友慢悠悠地。</p>
“力量……或许,努力。”齐娅拉想了想后回答。</p>
“错,大错特错!我亲爱的朋友。那只不过初出茅庐的青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鬼朋友半转过身,深深盯着那双迷茫的、渴求救赎的眼睛。“诚然,力量是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之一。但是,相信我,它远不是最重要的!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朋友,让我告诉你一句真理:人人都为自己,谁有胆量、够卑鄙,谁就会胜利。当你心中随时都充斥着残酷、冷血等等冷色调的字眼,那时你的未来就会被抹上最热烈的色彩!火热的红,焦躁的蓝!”</p>
他的语调仿佛颂神的吟诗,虔诚的表情又好像在领唱一首赞美神祗的最高颂歌。齐娅拉回望着他那淡蓝色的眼睛,在那双坚定的瞳孔中正燃烧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的心灵之火。</p>
“也许……我想我至少应该试试。”齐娅拉深吸了口气,然后头。</p>
看着那在朋友的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冷与热两样光芒,古纳德忍不住挪开眼睛。“啊,可敬的导师……您真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呀!出这番话的我,大概连在地狱里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吧?”他在无人知晓的心底呻吟着。</p>
在已经远离斯丁诺的东方,宽广的克莱德河几乎将整个苏媚兰郡切成两半。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二十一个骑士在一条潮湿的路上奔驰着,他们的坐骑的马蹄快速地敲击在路面,溅起了一**的污泥,以至于马的腰部以及骑士的腿部都出现了褐色的湿。他们的骑术好极了,绝对都超过军人的职业水准;在这队骑士里,骑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几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他的头发是漆黑色的,那张绷得紧紧的嘴唇上的短髭以及下巴上的胡须全部修得整整齐齐,很有些有古代维京贵族的风味。他的双肩宽阔,胸膛也似乎因为常常挥舞佩戴在腰间的两把长剑而极为厚实。套在他铠甲外面的短上衣正中织有一个金灿灿、怒发须张的狮子头,在他身边的一位骑士举着一面在风中招展的旗帜,是一个代表贵族的深红色标志,图案被分成两部分,它的上半身是一头狮子,而下半shen则是一把宽刃长剑,剑柄上套着一支硕大的黑曜石戒指,在戒指的周围缠绕着一圈圈青藤,那上面开满了纯洁的百合花(lily)。</p>
“我们需要更换马掌,阁下。它们很吃力。”索菲伊斯统领纵马来到齐娅拉身边,“内陆的雨下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而现在这几匹马都没有在斯丁诺更换新的马掌。抱歉,是我的疏忽。”</p>
“得了吧!我可敬的统领。”齐娅拉侧过脸笑了笑,避免被迎面而来的凉风灌进嘴里。“这几匹都是从莱文那家伙的第三骑兵队调来的,你没必要替他承担责任。总之……等到了目的地,我会找机会给这个健忘的朋友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道最后,隐约能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p>
统领头,没再什么。最近几天,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发生在这位年轻将军身上的变化。自从经历了公主殿下这件事以后,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甚至开始留起了胡须,几乎完全摆脱了之前那个在他的士兵面前有些畏缩的大男孩形象,像个真正的将军了。即使在不经意间,仍能从他的眼睛里不时看到凛冽的寒光,看样子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有时候又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这阵子莱文那子倒没少被他收拾,也收敛了不少。虽然错不断,但大概是感觉到了将军的心情,难得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这是个好现象,也许能在今年即将来临的晋阶考核中再往上爬一步也不定!一直着那个绿帽骑士的头衔,虽然很出名,但心里应该也不怎么好受。就统领本人而言,他是在确认了晋阶青盾骑士的实力后一口气冲上去的,而几乎所有的高阶骑士都是如此。至于那些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达到这个标准的人,大都宁愿一辈子停留在黄盾骑士的阶层上,死都不肯再往前踏上一步。当然,又是莱文那个笨蛋除外,这子大概永远都属于一批特殊分子的行列。不管是好还是坏,总之最耀眼就行了。他那些古怪的想法对索菲伊斯统领来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也从来不想理解的。</p>
齐娅拉看了看头上太阳的位置,以脚上所穿的刺马钉往马的腹部一刺,他的马长嘶一声,飞快地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其他骑士们纷纷吆喝着跟了上去。</p>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镇上,苏媚兰郡的洛克镇。镇上的街道变得比较拥挤,不过街上的农夫与商人都会退到街旁,让这一队骑士快速通过。他们毕恭毕敬地向那面旗帜和它下面的骑士脱帽行礼,腰弯成九十度。一位正直、勇敢而高贵的狮心骑士,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这样一位大人物,还真让人犹如做梦一般。</p>
“铁匠呢?”</p>
在镇上唯一一间铁匠铺门口跳下马,他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铁匠不在,只有一两个学徒在一间简陋的窝棚下满头大汗的淬炼农具。</p>
“师傅去参加葬礼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刚刚去世。”一个学徒诚惶诚恐地看着面前这位一身戎装的大人物,谦卑的仰望着那个对他来遥不可及的高度。</p>
“你们谁能带我去一趟吗?”齐娅拉皱了皱眉头,又补充了一句:“铁匠的妻儿下葬的地方。”</p>
“遵命,大人。”那个学徒飞快地应承着,并且又加上一个他所知最优雅的词汇:“非常荣幸!阁下。”</p>
“那么就快吧!我们赶时间。”齐娅拉转身离开窝棚。“休斯,你带着他在前面领路。”他在经过一名骑士身边时吩咐道。</p>
“明白,将军。”骑士休斯简单而有效的回应道。</p>
“将军!?”那个学徒吓了一跳,差瘫软在地上。“一位帝国将军!天哪!我是在做梦吗?”他目光呆滞地嘟嘟囔囔,直到骑士把他夹在腋下跳上马,才惊醒过来。他不由挣扎了两下。</p>
“安静些,家伙!”休斯低声提醒他。学徒涨红了脸,立刻变得一动也不动了。</p>
在学徒的指引下,骑士们组成箭头队形迅速转向镇公墓。距离并不远,就在出了镇子往北一的地方。</p>
令人讨厌的**气味。</p>
两个掘墓人和一个做祷告的兼职牧师,从牧师那件宽大罩袍下面隐约能闻到一丝茭皂的味道,他的主业大概个是理发师之类。不过我们在这儿倒不必去讨论神职和理发师之间的互通性。当然,还有铁匠本人,他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祷告。在这个镇子上,铁匠似乎没什么亲人,也没有人来参加葬礼,向死者做最后的告别。</p>
死者无疑是位美人,紧裹在帆布下的身躯曲线毕露,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庞依旧透着异乎寻常的魅力。从两个掘墓人混浊的双眼中透射出贪婪的光芒,如果没有牧师和死者的家属在这儿,天知道他们还会犯下什么的罪行?</p>
齐娅拉还没来得及向铁匠打招呼,就看见一个掘墓人在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后,突然朝尸体扬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p>
“住手!”</p>
齐娅拉忍不住用喝声制止他。</p>
掘墓人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骇的表情,但斧子仍然没有停下来,它划过闪亮的弧线,继续朝尸体头颈相接的地方落下去!</p>
齐娅拉发怒了,青之护国者如闪电般划过二人间的距离,叮的一声将斧子撞飞了出去。掘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张大嘴巴,被震裂的掌心满是鲜血。</p>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p>
齐娅拉提着长剑,用苍鹰俯视受伤兔子般的阴鸷目光死盯着满头大汗的掘墓人,一眨也不眨。他的瞳孔正激烈燃烧着愤怒的火焰。</p>
“尊贵的客人,愿无所不在的奥丁大神时刻保佑你!”牧师于此时发话了,他朝齐娅拉见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神礼。“这位夫人是自杀身亡的,依照奥丁圣典第三十章第七十八条记载,她必须身受断首之刑才能洗清她生前所犯下的罪过。”</p>
齐娅拉不由皱起眉头,“有这种法吗?”他回过头,低声向索菲伊斯询问。</p>
“是的,阁下。”索菲伊斯头,“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人遵循这一了。”</p>
“很好,”齐娅拉头,他再次看着牧师。“那么……我能知道这位夫人自杀的原因吗?”</p>
“她是被谋杀的!”铁匠突然开口了,他张开那双满溢着悲伤与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齐娅拉,大声吼叫:“凶手就是被你们这些卑鄙的贵族们,披着人皮的狼!”</p>
齐娅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身后的骑士们喝斥着纷纷抽出兵器,眼看就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胆敢冒犯他们将军的平民疯子砍成肉酱。</p>
齐娅拉竖起一只手掌,咶噪的骑士们立刻安静下来。“可以经过吗?铁匠。我是帝国狮心骑士中的一员,是握在伟大的陛下手中最勇敢、最公正的一把宝剑,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言,那么我必将为你主持公道,惩罚恶徒!”他静静地看着铁匠,缓慢而有力地道。</p>
“您别听他胡言乱语,骑士大人!”牧师突然着急了起来,他匆忙打断齐娅拉与铁匠间的对话。“这个人是个疯子!他因为心痛妻儿的死已经发疯了!由诸神作证!您完全不用理会……”</p>
“你给我闭嘴!”齐娅拉粗暴的截断牧师,他用充满杀气的凶恶眼神狠狠地瞪了牧师一眼,牧师一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开两步。</p>
“好的,你可以继续了,铁匠先生。”他看着铁匠的眼睛又回复了温和。</p>
铁匠又上下打量着齐娅拉,似乎在确认这个人是否如他的那样可以相信。终于,他狠狠咬了咬牙,眼神也变得无所畏惧。“我的妻子……和儿子……”他呜咽着,“他们都是被一个过路的领主杀害的!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抓走了我的儿子,然后强迫我的妻子为他……为了救回儿子的性命,我妻子强忍着痛苦答应了他。但是!那个家伙竟然……他竟然……”到这儿,铁匠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我……我是个笨蛋!是个懦夫!是个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蠢猪!”他用力扇着自己的脸,直到嘴角淤血,火辣辣的半边脸高高肿起。</p>
就这样听着铁匠的叙述,骑士们鸦雀无声,这些英勇而正直的战士们在最艰苦的战场上也能直视敌人闪着寒光的刀刃,但此时他们纷纷别开头,不忍再看这一幕。齐娅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p>
“你们……”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牧师与掘墓人中间,在那里反复巡视着。“告诉我!那个领主……他给你们多少好处?”他此时的声音就象是从九幽地狱里吹出来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冰屑,将那三个瑟瑟发抖的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与正午煦暖的阳光隔绝。</p>
“我……我……”</p>
三人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哆嗦个不停,一个字也不出来。就象是被猫头鹰按住脊梁的老鼠,混浊的瞳孔里透出惊惧、恐慌、害怕与绝望。</p>
“算了……”齐娅拉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那肮脏透的交易。你们这群让伟大的奥丁帝国沾染上**气味的蛆虫!我会给你们应得惩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