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公爵若有所思的眼神，瑞森不安地变换姿势。</p>
“尊贵的公爵大人，”一向懦弱的他这次竟然大胆的开口：“我想您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您的威力早已超越了神后的庇护，又何必去制造这种可能令您分心的痛苦呢……”</p>
“你胆敢质疑神后威严？”札克罗芬刺耳地大吼，打断了瑞森的陈述。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腰间的缠绕着的蛇首鞭。公爵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中指上的戒指激射出刺眼的光芒。</p>
“你只管战斗就好，札克罗芬族长。管好你的蜥蜴龙骑兵！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他们那些影响心情的传闻。”公爵的语气相当严厉，“至于祭祀的事，我想瑞森族长会处理得很好的。”</p>
札克罗芬的身体摇了摇，视线低垂了下去，用蛇蛛的丝绣在腹上的蜘蛛家徽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越发狰狞。这只蜘蛛的八只脚上各拿着不同的武器，背部隽刻着sb两个字母，这是赛贝洛斯家族古老、正式的盟号——赛贝洛赫特巴的简写。它是个特别的咒文，同其他古老家族一样，能带给家族成员对家畜绝对的控制权，让蜥蜴龙忠实地服从指令。</p>
“万分感谢您的仁慈，大人。”瑞森欣喜若狂的站起来朝公爵深深鞠躬。</p>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瑞森族长。”公爵的目光投射在瑞森弯曲的过分的脊梁上，令人难以察觉的闪动了一下，然后接着，“派出你所有的魔眼部队！已经不可能继续掩饰宝贝的气息了，我希望……哦，不！是必须！必须得到哪怕一个胆敢私自越过边界的家伙的消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p>
“是的，大人。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并且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瑞森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回答。</p>
“嗯……什么东西！”公爵突然高声呼喝。“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心吗？”他冲着鸟笼阳台的方向招了招手。仿佛被什么牵着一般，一只通体火红的信鸟不情愿的飞了进来，扭曲着逐渐变大，一缕朦胧的云雾从它细的身体里慢慢漩动在半空中，接着浮现出一对犹如匕锋般锐利的黑色眼眸，然后重新凝聚成一位秀发欣然的女子，身披一件鲜艳红袍的她动作优雅的飘落到石砌地板上，粉色的唇边浮动着一丝诡异而平静的微笑，却丝毫也没有抬起手保护自己的意思。</p>
“红袍巫师？”</p>
公爵皱了皱眉头，一双瞳仁也在不经意间微微向内收缩。他稍稍抬手示意，制止了几欲扑杀上去的众人。</p>
“这样看来……似乎是个英明的领袖呢！”女子轻笑着，空气中弥散着高雅而不张扬的甜美芳香。而这种同时包含着清纯和甜蜜这样的矛盾要素的香气，似乎能让人体温上升、心跳加速，就连碰触着皮肤的衣服的质地的感觉都变得格外鲜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般。四周已经有人开始坐立不安了。尤其像札克诺梵这样年轻又充满活力的伙子，竟然忍不住战栗起来。</p>
“收起你的动作，巫师。我已经清楚了解到你对混合药草的精深研究了。”公爵边边打了个响指。一阵凉风吹过，空气又再次回复到最初的清淡。</p>
女子朝公爵微微鞠躬。“您可真严厉。”她娇俏的，“不过下次我会做得更好的。”</p>
“罢，您来此的目的。记得直接，别浪费时间！”公爵以绅士的礼貌对这个头次打交道的女人使用了敬称，但话语中却似乎充盈着某种威胁，显然对这种闲聊感到不耐烦。</p>
女子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她弹了弹涂成紫色的长指甲，“我带来了红袍巫师们将宣誓效忠于黑暗公主的印信。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们是这里唯一拥有魔浮碟的人，可以让您的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任何您要求的地方。当然作为回报，我们希望在这个世界认同了您的统治之后……能够倾听我们一个愿望。”</p>
“嗯，魔浮碟是个不错的工具，我很荣幸能够得到她的帮助。不过现在还是先你们的那个……愿望？”公爵的目光中投射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能得更明白些吗？女士。”</p>
“您大可以放心，尊贵的公爵阁下。”女子向他解释，“我们对这个世界全无兴趣。只是希望能够您能够为我们开放通往人界的通道，并且帮助我们在那里取回一些我们曾经失去的东西，但我可以发誓，那决不是权力！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仅仅只有魔界是绝对无法满足您对整个世界华丽的构想的。”她边边看着公爵，瞳孔发光。</p>
公爵大笑起来，他今天一天似乎比过去十年里笑的都多。</p>
“那么现在！”他格外咬重这两个字，“现在我能得到什么？”</p>
“魔索提亚城，以及……奇美拉草原余下的一半。”女子平静地叙述，“当您的军队抵达城下那一刻，红袍巫师会将这两样东西献给您，作为祝贺黑暗公主殿下降世的礼物。另外，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送来一批塑魔长剑和十二只绝对服从命令的地元素守卫。对此……您还满意吗？”</p>
周围的人大吃一惊，他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坐直身子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红袍巫师对他们来一直都是个谜团，他就像是一柄隐藏锋芒的匕首，不时向人们展现他们令人惊讶的一面。现在又出现了这件事，他们竟然成功控制了地元素！札克罗芬在他还是一个莽撞伙子的时候曾亲眼见过地元素肆虐的模样，它曾经击溃整个巡逻队，杀死了数十名身经百战的蜥蜴龙骑兵，然后扬长而去。但是现在，神秘的红袍巫师们竟然要送给他们十二只地元素！这真不可思议！</p>
“我很满意，女士。”公爵头。他站起来走下王座的台阶，来到女子面前。女子心领神会的半曲下身子，公爵将带着戒指的手按在她的挂在额头的萤石链饰上，戒指发出强烈的光芒。</p>
“欢迎加入维德洛特·齐欧洛瓦兹家族，红袍巫师。不死之月的荧光将永远为您照亮前行的路径。”</p>
躁动，不安，而又盲目。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别人而不愿意相信自己。人们总是在与过去的不太好的东西相比较时得出现在这个比较好的结论，而从不在自己心中刻下一个真正衡量好的标准。</p>
芬利尔长吐出口气，放下手中的书。</p>
“走了，嘉尔姆！跟我去巡逻。”他拿起那把乌黑无光的弯形爪刃，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用一双碧绿色、闪闪发亮的的眼睛瞪着正坐在对面一摞书上肆无忌惮的把一根大腿骨啃得咯吱作响的壮汉。</p>
“天啊，又要去巡逻！”壮汉在从骨头上撕下一片烤肉后含糊不清的抱怨，“不过是一座破塔，何必天天巡逻！再我只是来等我的雇主苏醒的，对这座狗屁摩尔尼塔可没什么感情！”</p>
“少废话，快给我站起来！难道你还想让那迦看笑话吗？”芬利尔忍不住咆哮着。最近他的脾气一直很不好，感觉就象是一个内分泌失调的更年期综合症患者。</p>
“知道了，知道了！”嘉尔姆嘟囔着站起来，把吃剩下的骨头扔到对面的窗户里，那里面顿时传出一阵撕咬的呜呜声。</p>
二人互相拉扯着走出残破的石门。</p>
“真奇怪这种破塔里面竟然也有图书馆。”嘉尔姆又怀念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根肉骨头。</p>
“这一都不重要！”芬利尔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懒得和他罗嗦。“刚刚又有什么东西闯进来骚扰，现在我们要去调查看有没有损失。”</p>
“嗯？”嘉尔姆愣了一下，然后大吼起来。“为什么我一都不知道！”他用铜铃般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瞪着芬利尔。</p>
“为什么？”芬利尔仿佛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自己去问你可爱的部下们吧！”</p>
“对了！我忠实的部下们，”嘉尔姆接着这个话题了下去，“他们一定经过一场英勇的战斗，并且有着不俗的表现吧？”</p>
“是吗？”芬利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过他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实在是太圆了，几乎完全看不见眼白。</p>
“如果在工作时间跑去偷看腹蛇女妖洗澡也是一场战斗的话，他们还真称得上英勇无畏啊！”他用近乎讽刺的语气陈述事实。</p>
“什么？”嘉尔姆爆跳着吼叫，“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我要惩罚这些玩忽职守的东西！”</p>
“嗯，是该好好教训那群子一次了。”芬利尔少有的想附和一下对方的观，然后犬嘉尔接下来的话却又完全打消了他这个念头。</p>
“混蛋们！有这么好的事竟然不叫上我老子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嘉尔姆咬牙切齿的诅咒发誓要狠狠对付这些不听话的痞子。</p>
“你这家伙！”芬利尔气的浑身颤抖，眉毛倒立。他已经找不出什么新词来形容这个伙计了。在自己还没有疯掉前，他唯有赶紧转移话题。</p>
“听两个时前你又找那迦决斗去了，有这回事吗？”</p>
“没错！”</p>
“结果如何……这次？”</p>
“完败！”嘉尔姆理直气壮的回答。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好像赢家是他的样子。</p>
“你……”</p>
芬利尔晃了晃身子，只觉一阵头痛直冲脑门。这时，他们刚好跨过魔塔第四层的大门。这里是嘉尔姆族的防区。</p>
刚走进去，一道该死的燃烧射线突然射了过来，芬利尔匆忙闪避，光线擦着他的肋骨划了过去。虽然即使正面击中也无法对他造成一丝伤害，但这种骤然感仍让他惊出几滴冷汗。</p>
“你这么大的眼睛都瞎了吗！”嘉尔姆对着发射燃烧之光的独眼巨狗大声咆哮着。</p>
“啊！实在对不起，我的王，还有芬利尔阁下。”大狗慌忙解释，“我的眼镜洗澡时不知道掉哪去了。想必你也知道对于我们这种需要把视线集中到一上的魔物来，想看清楚东西是多么的困难啊！”</p>
“洗澡时掉了吗？哼哼！”嘉尔姆从穿着鼻环的鼻孔里逼出两管热气，“我看是掉进腹蛇女妖的洗澡池里了吧？臭子！”</p>
“够了！”芬利尔一把拉住打算冲上去教训那只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大狗的同伴，“到此为此吧，嘉尔姆。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难道你被想那个女人教训的还不够吗？”</p>
“切！”</p>
嘉尔姆偏头啐了一口。</p>
“所以我讨厌那迦族这些家伙。我们嘉尔姆族是永远自由的佣兵，即使被冠上‘战争的走狗’这样的恶名也好，我们永远只跟金钱对话。”</p>
“但现在你得效忠于公主殿下。”芬利尔低声提醒他。</p>
“那也是因为公主殿下能够带给嘉尔姆族最大的利益。”</p>
“好吧，”芬利尔决定放弃开导这个木头脑袋的努力。“随你怎么玩都好，记住别太出格。”</p>
“这你大可放心。”嘉尔姆咧开嘴露出一对獠牙，“我们嘉尔姆族可是对着这双宝贝发过誓的，要永世效忠于将生命赐于我族的黑暗公主殿下。我们虽然粗鲁，但对自己的誓言还是相当看重的。”</p>
芬利尔上下打量一圈，然后露出一丝笑容，“下次记得刷牙。”他拍了拍嘉尔姆的肩膀，率先走上阶梯。</p>
“刷牙？无聊的习惯……”嘉尔姆嘟囔着跟了上去。</p>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又往上爬了几层，每一层都询问着几乎同样的问题。直到在第七层的门口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那迦族武士。</p>
“两位，”武士收起肉翼，朝他们微微欠身，但却掩饰不住高傲的神情。“我的王邀请两位去一趟，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两位商量。她正在第九层等候两位的大驾。”</p>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嘉尔姆声嘀咕着。</p>
芬利尔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耸耸肩，老实的闭上嘴从那迦武士的身旁走过去。</p>
……</p>
“我们是骄傲的那迦王族，为什么要跟那群愚蠢肮脏的狗呆在一起！”</p>
在空荡荡的第九层，一个披着黑袍的年轻的那迦族法师来回跺着步子大声发牢骚。从他额头上的天然纹饰看来，他显然是个拥有龙石的强大个体。</p>
“闭嘴，银火！”</p>
坐在长桌一端的一位气质高贵的女性严厉呵斥了年轻的法师。</p>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摘走你的龙石，然后把你送回荆棘谷里和那群地龙抢骨头！”</p>
女性眯起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她周围立时闪过一圈明亮的银色火焰，这是一种完全无视任何自然元素抗性的奥火。那迦族把它叫做arcane，任何法师都不可能正面和它对抗。</p>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迦姐姐！”</p>
法师不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习惯性的摸了摸额头上的锥形花纹。那里存放着他好容易才得到的宝贵的龙石。而且，他讨厌地龙！</p>
“芬利尔和嘉尔姆，不要看他们。”女性耐心的教育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他们都是强大的种族，是被公主殿下选中了维护她的威严的使徒，而且和我们不同，他们很会生育，数量庞大。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你要是找碴跟那个一条筋的嘉尔姆动手我不会管你，但千万别去惹芬利尔！那头魔狼和他的守护神冰霜之蜜丝拉几乎是一体的，虽然他竭力掩饰，但这瞒不了我！你对塔克希丝的信仰还不够坚定，所以你的咒火在他面前毫无用处。记住！别自讨没趣！”</p>
年轻的法师脸憋的通红，似乎还想分辩什么。但女性用手势打断了他。</p>
“他们来了。银火，你可以退下了。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话。另外……”女性的唇边在瞬间飘过一丝迷人的微笑，“芬利尔是狼，不是狗。你平时的功课都在做什么？看来我需要抽时间好好检查一次了。”</p>
法师张了张嘴，在用力的深呼吸后终于鞠躬退出大厅。</p>
半刻钟后，第九层的石门被一双大手恶狠狠地推开了。</p>
……</p>
“尊贵的那迦王，您特别召唤我们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p>
芬利尔从自己的座位上直视着对面的女性，从那张平静的近乎可怕的洁白面庞上他看不出哪怕一丝端倪，这让一向喜欢对未来有所掌控的他感觉很不舒服。</p>
“别没什么特别的事，”那迦女王微微眯起眼睛，借以掩饰她观察对方的目光。“公主殿下很快就要苏醒了，我想大家都应该有所准备才对。”</p>
“这不劳你担心！”嘉尔姆忍不住咆哮起来，“我们嘉尔姆族随时都迎接准备战斗！”</p>
芬利尔狠狠地瞪着他一眼，“请您直吧！尊贵的那迦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他看着那迦女王，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p>
“清洗！”那迦女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吐出这两个即将在整个魔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字。</p>
“明白。”</p>
芬利尔微微额首，那双一直隐藏在唇下的雪白獠牙隐约泄出一丝寒光。</p>
数天来，奇怪的谣言好像无所不在的春日和风般迅速在整个斯丁诺上流社会蔓延着，充分担当着各位姐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似乎都能在此找到自己一份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