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波洛斯坐落在安息荒原的法师塔离大海有千里之遥，可是他现在分明听到了浪涛排空的声音。</p>
这位亡灵大/法师没有正常人那样的眼眸，可是他枯槁眼窝中升腾不定的苍白冥火，极其生动地表现出了他现在的复杂心情。</p>
“为什么会这样……”乌洛波洛斯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声调听起来比往常更加干涩：“这不可能！”</p>
齐淼也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周围的那一声声轻笑，还有和风轻抚过他脸庞的感觉，都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p>
其实齐淼在灵魂附体，吞噬融合齐缪尔的记忆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是作为高元素契合度的纯jīng神体被召唤而来的，后面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经过重生，灵魂附体这一系列事情过后，自己的元素契合度确实很高。</p>
但是高到什么程度，因为没有测试，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p>
看到面前这个异位面的弗兰肯斯坦忽然就中风加老年痴呆，在元素cháo汐的作用下，已经能够正常站立的齐淼耸耸肩膀，以一种比乌洛波洛斯更加睿智的神态悠悠感叹道：“人总是被一定的认知所束缚着，这就是现实！”</p>
“既然你的认知被我颠覆了，那么我们就先不继续这个实验了，来探讨其他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不好么？比如软妹子什么的！”</p>
亡灵法师拄着法杖盯着齐淼看了半天，终于自行治愈了老年痴呆症：“我现在有很多新的想法，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要告诉你，你是不是认为有元素cháo汐护身，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p>
齐淼闻言一愣，赶紧把自己的辈分降低了一级，以一种拜见江湖前辈的姿态微笑道：“我刚才的话，只是供您参考的！”</p>
骨头架子笑起来，比一般的丑人脸更加让人觉得森寒：“家伙，我有事要跟你，你听了不要激动！”</p>
“啊？我钱包掉了？”</p>
乌洛波洛斯yīn沉沉地哼了两声：“你是想我把你永久固化为丑怪，送到马戏团去么？”</p>
齐淼不话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一份无法挽救的无知。</p>
“既然现在不做实验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乌洛波洛斯一边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一边打了一个响指。</p>
迷雾忽聚……</p>
忽散……</p>
齐淼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魔术道具，在看着一个非主流哥特风的魔术师玩“我变我变我变变变”一样。</p>
他现在出现的地方，应该是亡灵法师起居待客的房间，房间里铺着绵软厚重的长绒毛毯，雕花的门窗对望，另外两面墙壁，一面砌着简约大方的魔法壁炉，另一面摆放着三个翻绒沙发。</p>
“坐吧。”乌洛波洛斯挥挥手，然后对着沙发旁边的酒柜虚握了握，一瓶包裹着银sè锡箔纸的红酒就飞到了他的手中，亡灵法师又摆上两个玻璃杯，艳红的酒液在朦胧的室内微光下，显得妖冶瑰丽。</p>
看着亡灵老头子这种血族大公般的做派，齐淼睁大眼睛眨一眨表示下感慨，然后在乌洛波洛斯请的手势下，端起酒杯，轻轻摇匀，闻香。至于调sè，在这里的条件下做不来。</p>
看着齐淼的动作，乌洛波洛斯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你们的世界里，你也是个贵族？”</p>
齐淼端出一个天真无邪的表情：“我在装bility……呃，装逼这个行为涉及到心理学，哲学，行为艺术和表演艺术，总而言之很复杂，一时解释不清！”</p>
亡灵法师有些哑然地摇摇头：“我刚才，有一件你听了不要激动的事情，就是，我决定收下你这个学生！”</p>
齐淼抿了一口酒，一边努力分辨这种异界高级葡萄酒和他平时喝的7块人民币满满一大瓶的狮王有什么区别，一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p>
“家伙，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圣域亡灵法师，乌洛波洛斯，决定破例收你为学生，这里面的含义你知道吗？”</p>
齐淼只好把嘴里的酒咽下去，清一清嗓子，惊呼一声：“天啊，上天待我何其不薄，居然让我遇到了缀姆大陆上最璀璨的启明星。我出门踩狗屎了吗？怎么会这样！”</p>
乌洛波洛斯摇摇头：“你是不是认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虽然我必须承认，碰上一个好的学生，一个有可能触摸到魔法终极奥秘的苗子，并且教导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比肩于自己甚至可能超越自己的道路，是件快乐不下于探究魔法奥秘的事情……”</p>
“可是！”亡灵法师声音陡然高了两度：“你一再用轻佻的态度挑战一个长者的耐心，这绝对是错误的！”</p>
看到对面的老棺材瓤子有发飙的迹象，齐淼镇定自若地放下酒杯，平静地盯着那两团冥火：“我不怀疑你惜才的心，可是这肯定不是你放弃实验的唯一原因……尊重和坦诚是相互的！”</p>
乌洛波洛斯冷笑一声：“尊重和坦诚也是建立在实力对等之上！”</p>
然后他也不给齐淼分辨的机会，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不过有一你的不错，一来我不忍心就这么摧毁掉一个造物的奇迹，其次你的天赋让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得到灵魂魔导器的方法！”</p>
“你送我回王都魔法学院，我混进去帮你偷到那件装备！”齐淼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p>
“宾果！我喜欢和聪明人对话！那么现在准备一下，我马上送你回西索迪亚！”</p>
“咦，你居然不用和我签订契约，或者干脆种下诅咒什么的？”齐淼有些意外。</p>
“不用，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在你回西索迪亚的时候，我会在她身上种下诅咒的！”</p>
原本已经做好送别准备的齐淼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第一次真正愤怒起来：“像你这样的圣域强者，居然要拿一个魔法学徒的家人作威胁？”</p>
老排骨得意地笑着：“或许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年轻人，从容镇定，有自己的见识与见解，天赋无双……可是最重要的是，你还是那种对自己毫不在乎的人，如果什么时候你不想陪我玩下去了，很可能去自杀也不定，那我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总之直接控制你是不太保险的！”</p>
“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最快地回到西索迪亚？”齐淼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把骨头架子虽然很没有那种高手的架子和风范，该怎么欺凌弱就怎么欺凌弱，但是他眼光的毒辣确实非同一般。</p>
也许就是在不经意的三言两语间，他就看穿了自己——看上去似乎对什么都淡然无谓，就算动念间被人取走生命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微笑，甚至还能甩甩毒舌，蹦出一两个冷笑话调侃对手或者自己……但偏偏内心却有着某些坚守。</p>
“我这里叫做安息荒原，往东是提庇里亚骨骸沙漠。然后地势渐高，挡在面前的就是大陆第一高山，赫丁zhōng yāng山脉。过了赫丁山脉，沿着无尽大河阿瑟加德走上100多马程，就能进入西索迪亚了！”</p>
齐淼翻了翻白眼，懒得理睬这个转职为地质家的老排骨。</p>
“当然，我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走回去。”乌洛波洛斯低沉地嗤笑两声，拍了拍手掌，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琉璃窗户砰然洞开，一只足有尺许方圆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p>
这只巨大的眼睛一片森然的惨白sè，上面密布着的血红与暗金sè的魔纹，虽然因为眼睛里没有瞳孔的关系，齐淼看不出来它的眼神焦聚集在那里，但他能感觉到其中不怀好意的意味。</p>
亡灵法师轻轻咳嗽了一下，那只眼睛倏忽一下在齐淼和齐齐的视野中变了一圈——嗯，不是这只眼睛变了，而是这只眼睛的主人远离了那扇琉璃窗。</p>
乌洛波洛斯在他沙发旁边的一个灯座上按了一下，只听到隆隆的闷响传来，这个房间的天就像盛开的花苞一样，缓缓打开，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四周的墙壁下降了一些，还是地板上升了一些，总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待在房间里的感觉，而是像来到了一个奢华的露天天台。</p>
齐淼这个时候才看清楚，那只诡异眼睛的主人，就是之前出现在魔法学院的那头四翼巨龙。</p>
巨龙的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的灰黑sè，只有四只龙爪和头上的三只龙角是血一样的暗红，最最奇特的是它后面那一对双翼，上面居然有无数痛苦不堪的人面。</p>
真的是一张张生动的人的脸孔，虽然隔了近千刀的距离，但是齐淼却看得清清楚楚，或者，那头巨龙想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p>
但就是这样一头邪恶到极也诡异到极的巨龙，它在空中飞行的姿态却是如此的优雅，微微鼓荡了一下龙翼，它的速度就骤然提升，巨大的龙躯似乎摆脱了空间的限制，瞬间飞越了500多刀的距离。</p>
然后巨龙的头颈如同高傲矜持的贵族般抬起，四翼收拢，如同在花样滑冰一样飘然而至。</p>
“我是乌洛波洛斯大人最忠实的仆人，邪恶尸龙毕弗隆斯，既然您已经是大人的学生了，您可以叫我毕比。”巨龙毕弗隆斯悬浮在天台之外，不过它那三刀多长的巨大龙头却凑到了齐淼身前，几乎就是跳贴面舞的距离。</p>
齐淼周周眉头，看着这头诡异的的巨龙，屏住呼吸强忍着冲天的恶臭，不动声sè的后退两步：“乌洛波洛斯先生，你是准备让我坐这架空中客机去西索迪亚？我表示我很羡慕亡灵法师蜕化的嗅觉。顺便问一下，你的这头宠物和大便魔像是亲戚吗？”</p>
亡灵法师笑得很舒畅，他顿了顿法杖看向自己的头号打手，金牌双花红棍：“不要顽皮了，毕比！”</p>
巨龙毕弗隆斯摆了摆尾巴，用它那没有瞳孔的眼球得意地扫了一眼齐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p>
果然这头尸龙一收敛自身的气息，周围的空气马上清新了许多。</p>
这个时候齐淼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抬眼看去，暮sè四合，天鹅绒般的灰蓝sè天幕上，有地平线外shè过来的温暖的棕红sè，印的齐淼的眸子也带上了淡淡的橙红，周围是迷离的浅蓝sè暮霭。</p>
只是他一抬头，立刻被吓了一跳，天上有个月亮，当中的一个大得简直离奇，因为时间的关系，月光并不十分清凉冷寂，但是那一轮巨大的圆，让齐淼目瞪口呆。</p>
他知道这里有个月亮，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他只见过了紫月，红月和冷月是什么样子，齐淼并不知道。</p>
“嗯，我看你现在就出发吧，等到红月，紫月与冷月再次交汇的时候，应该就进入西索迪亚境内了！”</p>
乌洛波洛斯动动嘴就决定了齐淼的行程，然后他扔给齐淼一套法师袍：“你的这套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换上这个。”</p>
“据法师职业的等级划分是很严明的，你这里居然也准备了低级的法师袍，不会是你有装扮成低级法师引人来招惹你的恶趣味吧？”</p>
不过亡灵法师的回答让齐淼彻底看清了这把老骨头的恶毒本质，乌洛波洛斯很是不屑地歪歪嘴：“你的智力水平波动太大了，这套衣服不过是毕比随便抓来的口粮身上剥下来的……要知道，毕比可是高贵邪恶的尸龙，这些布片又不能当调料，会影响口感！”</p>
像是为了证明亡灵法师的话一样，尸龙十分开心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拎出来一个活生生的女孩，然后开始仔细地用龙爪剔除她身上不多的衣服。</p>
可能是因为中了亡灵魔法的关系，这个女孩还处在昏迷之中，可是一边的齐淼早已经看不下去，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用一种紧绷着的平静语气问道：“你的宠物不能去找些魔兽来吃吗？”</p>
亡灵法师理也不理他，只是端着下巴打量着他的法师袍：“不错，还算合身。”</p>
而一边的尸龙毕弗隆斯冲着齐淼咧了咧嘴，提起爪子把剥光了的女孩送到嘴里。</p>
咯吱，咯嘣！</p>
血液顺着巨龙的下颔留下来，鲜红刺目。</p>
扑！嚼了半晌，毕弗隆斯吐出来一个血淋淋圆滚滚的东西，是那个女孩的头颅。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的轨迹，从并不算特别高的天台上坠落，然后脱离了齐淼的视线，没入法师塔周围的荒草之中。</p>
晚风掠过荒原，齐淼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怨魂号哭的声音。</p>
他死死地盯着尸龙毕弗隆斯，目光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卑劣下贱的垃圾：“你连一儿巨龙的尊严都没有？你还配被称为龙么？”</p>
“嗯？你需要我证明么？”毕弗隆斯一边咂咂嘴，一边摆出一个健美的姿势，散发出更加迫人的龙威：“你看，多么纯正的龙威，多么强烈的上位龙族的气息。某些爬虫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啊！”</p>
齐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咬牙叹了口气，面容又变回原来的波澜不惊。</p>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自己得再多，也不过是废话而已。</p>
乌洛波洛斯咳嗽了两声，对着自己的宠物正sè道：“毕比，这个家伙有可能真的会成为我的学生，嗯，在路上你要对他客气一些，就像你开始那样。”</p>
毕弗隆斯毫不犹豫满口答应下来，为了表示亲热，它还把龙头往齐淼身前探了探，似乎是想要蹭一下齐淼，只是它头的龙角险些把齐淼戳了个对穿。</p>
如果之前没有看到那样一幕，齐淼不定还会对这头残暴嗜血的变sè龙有些好感，只是现在他满脑海都是嚼碎骨头的声音和血光。</p>
“你不要碰我的姐姐，我一定会完成你的要求！但是如果你非要做出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来，那走着瞧！”</p>
看到齐淼这么乖觉地就要出发，乌洛波洛斯极其贵族地一举杯，把先前一口没动的葡萄酒喝得干干净净：“关乎我的切身利益问题，我不会让彼此不高兴的，那么一路顺风，家伙！”</p>
齐淼跨到了尸龙背上，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挥手作告别状的亡灵法师，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这个骨头架子喝了这么多酒，也不知道会不会侧漏！下次有机会，在喝酒前送他几条那个什么巾才对！”</p>
……</p>
黑sè的法师塔越拉越远，身边渐渐有云朵出现，先前围绕着齐淼发动元素cháo汐的各系元素jīng灵也隐去了行迹，只是那种让人心安亲切的感觉依然还在。</p>
当然，让他心头发颤的森然感也出现了，因为他脚下的这头邪恶巨龙。没有了元素cháo汐隔绝龙威的作用，任齐淼有多么从容，也不可能控制这种发乎于天然的生理反应。</p>
不过有些事情已经过去，有些际遇即将到来，齐淼相信，在这个全新的广阔世界中，终究有一天，他能靠自己的力量随心所yù地践踏着脚下的巨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