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兰前线他呆了将近十年,不过玛尔克并不感到枯燥,相反他认为在那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充实,十分有意义。周围的所有人的话和办的事都是和自己一致的,在这里吹牛和溜须拍马的人是没有市场的,他们在这里甚至无法生存。作为一个铁匠出身的人,要想获得更高的位置,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战斗、战斗、更多的战斗。当玛尔克即将在维尔威斯要塞渡过第十个年头的时候,圣京方面发来了一纸公文:儒尼&#18;玛尔克升任帝国紫星少校,借调至帝国总参谋部工作。</p>
和大多数前线的作战军官一样,玛尔克无数次的目睹了士兵在他的眼前死去,掩埋那些战死的、甚至是在战场上被魔族砍得支离破碎的士兵的尸体是家常便饭,他一直认为只有士兵才是社会安定的中间力量和保证,正是由于这些最低级最下贱最不引人注目的士兵们的流血牺牲,dì dū的老爷们才能每天悠闲的过着rì子。</p>
当他回到圣京的一年后,这种曾经坚信不移的念头被彻底的颠覆和抹杀了。</p>
大多数的老百姓对于军队根本毫不关心,他们认为更加注意的是明天的晚餐要如何解决,这才是真正比较实际的问题。而被卑劣的无所事事的政客们所cāo纵着的那些下流文人,只会编造些军队屠杀平民或者虐待俘虏以取得情报这样的琐碎事来骗取一润笔的钱。这些事情令玛尔克的心中产生了一些反感,这些反感又和先前没有获得升迁机会而郁积下的不满情绪混合了起来,使他变得狂热了起来。</p>
狂热分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他们都顽固的认为可以只凭信念便可以解决一切事情,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祖国和人民的支持,其余的比如军费开支的rì益增长,这场已经打了十几年将来很有可能还要继续打下去的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国家经济的衰退,士兵的士气下降等等,对他们来,这些都变成了事一桩。</p>
国家必须要由那些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的军人来掌握!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这个腐朽的摇摇yù坠的国家!玛尔克们在绞尽了脑汁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词:mín zhǔ。</p>
皇帝必须下野,他必须要交出他手中的权力来!在松蓝国内如果能得到一个由军人掌权的强力zhèng fǔ和百姓们的普遍支持的话,那么前线的部队是必定可以打败魔族的!在玛尔克看来近年来的几次大败仗都是严重的集体背叛行为,这种无耻且卑劣的背叛行为令成千上万的优秀青年悲惨的在前线死去,并且死得毫无意义。当然,玛尔克自己是绝对不会背叛的,在维尔威斯要塞渡过的那十年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p>
可惜这世界上的很多事并不是那样想当然的。</p>
流传在高级军官之间的某些流言蜚语很快的就被嗅觉灵敏的帝国情报部门所掌握了,皇帝陛下毫不犹豫的在军队内部展开了一次残酷的大清洗活动,凡是有份参与在内的军官轻者被投进了监狱,重者则毫不留情的被处决了,即使是沾上一边的人也被外调到极其偏远的省份去了,美其名曰这是皇帝陛下对您的信任。</p>
军官们所策划的政变失败了,皇帝只是轻轻翻了下手掌便轻松的将它扼杀在了摇篮中。玛尔克的理想就像是雨后的彩虹一样,只是短短的一现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信仰与忠诚,希望与尊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p>
剩下的只有仇恨。</p>
大清洗之后很多军官都选择了流亡国外这一条路,而玛尔克没有,他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兄弟们一起留了下来,隐藏在圣京城里继续着他们没能完成的事业。</p>
经历过那次教训后使他们深刻的认识到了想推翻那个暴君(在他们看来),单靠嘴巴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动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才行。这方面玛尔克无疑是个专家,像他这种经历过战场上血腥拼杀的军官根本是一般的技术官僚们所望尘莫及的,虽然他没有受过正规军事学院的教育,但是他有自己从战场上摸索出来的只属于他自己的一套东西,那是他用自己的鲜血和许多生命磨练出来的宝贵经验。</p>
当玛尔克以自己的信条面对祖国和军队的荣誉时,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可理喻。但当他对待的是纯粹的具体问题时,他就能重视实际效果并进行十分具有逻辑ìng的思考且选择出最佳的方案,因此他远比那些鲁莽而不计后果的的年轻军官和不顾死活的狂热份子更要危险上许多。</p>
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玛尔克用力的吸掉了烟斗里的最后一口烟叶,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笨重的铜制烟缸已经满满的装了一下烟灰,屋子里到处弥漫着蓝sè的烟雾。</p>
“但愿可怜的沙巴斯在天堂里能得到神的宽恕……”玛尔克喃喃自语着,对于塞巴斯蒂安这个年轻人他一直很期待着能够看到他的进步,他是个好苗子,假以时rì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军官,这似乎使玛尔克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唯一有些令他担心的就是,塞巴斯蒂安和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热血、冲动,认为要革命就必须要流血。作为一个站在战场第一线的军官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优,但如果放在一个本应该隐身在幕后制定计划和安排行动的领导者身上,这无疑就是一个十分愚蠢并且致命的弱了。因为这个玛尔克曾经很认真的和塞巴斯蒂安长谈过几次,但能看得出的是塞巴斯蒂安显然对玛尔克的规劝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他甚至在私下里对其他的人玛尔克先生缺乏干劲和热情,应该考虑退休了。这样的事情传到玛尔克的耳朵里时,他就变得更加担心了。</p>
世上最不幸的事莫过于自己一直担心着的坏事变成了现实。</p>
在二月十一rì进行的那场在玛尔克看来近乎等于自杀的谋刺行动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玛尔克深知对于一次暗杀来最忌讳的便是引人注目,居然把行刺的地选在皇帝的车驾路过的一条僻静的街道上,这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馊主意?他难道认为在一条左右不超过二十桑特并且没有遮蔽物的开阔街道站着二十个怀里揣着军用弩弓的壮汉不会引起安全部门的主意吗?虽那些安保部门都是一些白痴和饭桶,但这样一个明显到连瞎子都能注意的漏洞,他们会注意不到吗?这简直是拿那些伙子们的生命在开玩笑。</p>
刺杀行动毫无悬念的失败了。现场的刺客被保安部的宪兵部队当场击毙了十五个,四个被活捉,只有一个比较机灵的侥幸逃走了。被捕者并没有像组织的信条中那样的坚贞不屈,负责审讯的人很快便从他们的嘴巴里挖出了幕后的行动主使人。</p>
皇帝陛下大为震怒,竟然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行刺自己,这绝对是不可以宽恕的!秉承陛下的意志,帝**法处和宪兵队在圣京城内展开了规模浩大的搜捕行动,对激进组织“我们的祖国”的打击已经达到了空前惊人的程度,组织的一些主要骨干不得不像耗子一样东躲ī zàng起来,就连最激进和危险的家伙现在也不敢轻易的抛头露面,其他的胆鬼们更是一窝蜂的逃到了像克苏、蒂比里斯这样的周边国家。在一片风声鹤唳中,组织的情形岌岌可危,原来乐于提供协助的人现在都不肯理睬他们了。</p>
正当隐藏在地下的那些个充满热血的白痴依旧在大声演讲,宣布将要给松蓝带来真正的mín zhǔ的时候,玛尔克正在认真的思考着一些实质ìng的问题。现在的情况简直是糟糕透了,组织的活动资金缺乏,支持者纷纷失去,人员的流失和下降,在军法处和宪兵队的双重打击下本来就已经风雨飘摇的组织现在正面临着随时土崩瓦解的危险。</p>
这些天以来,玛尔克一直在考虑如何谋刺皇帝的问题。他不像那些热血的激进份子一样傻,会简单的认为这项工作简单易行。相反,由于二月十一rì那次的失败和以前更加多的失败,无形中加重了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要想寻找一个刺客并不是这件事情的重,刺客工会里有的是亡命之徒,为了能获得数额巨大的酬金,他们甚至胆敢去行刺神诋,如果他们有那份能力的话。但问题的重是由于近年来不断发生在dì dū的谋刺事件已经使保安部门和宪兵部队大为紧张,现在皇帝的周围已经筑起了一道很安全的“围墙”。不要想派人去行刺他,就是想找一个人或提一个简单计划,能够越过这道安全的“围墙”,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了。</p>
“该死的蠢货!”玛尔克轻声咒骂着,那些头脑发热的家伙们的莽撞行动不但断送了自己的ìng命,更重要的是他们使后继者进行这件事变得困难无比,这让他感觉到十分头疼。</p>
玛尔克知道保安部的坐探已经打入了组织内部,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派下属的人去执行,否则不论计划制定得多么周密和完美,恐怕它第二天清早就会用漂亮的花体文写成报告摆在保安部长官的案头上了。</p>
“看样子只能找一个外人来做这件事了。”玛尔克敲打着烟斗把里面的烟灰倒入烟灰缸,穿起外套下了楼。其实自己也是个胆鬼呢,他常常这样想着,因为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也跑到克苏公国隐居起来。在这一上玛尔克一直试图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次战略上的撤退,但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军人的尊严仍旧时不时的跳出来谴责他一下,自己不过是个胆而怯懦的逃兵而已。</p>
出了旅馆的门,迎面扑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用力的裹紧外套,玛尔克慢慢的沿着街边向前走去,该死的天气,六月都已经快要过去了居然还这么冷,他不停的在心里暗暗诅咒着。</p>
“到刺客工会去碰碰运气好了,毕竟这件事是急不来的。”玛尔克边走边这么想着。</p>
铅灰sè的天空显得越发yīn郁了。</p>
正当儒尼&#18;玛尔克在克苏公国的大街上偷偷诅咒着松蓝帝国皇帝的时候,夏他们乘坐的魔法飞艇也正不紧不慢的向这里飞来。</p>
“啊~~!”夏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他还是像几天前一样坐在飞艇的栏杆边上,最近他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吃饱便睡,睡醒了无事可做就坐到外边去吹吹风,顺便还可以欣赏景sè的生活。以前的自己何曾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候?那是做梦也不敢想的。</p>
“……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的嘛~!”他微微地眯着眼睛,感受着太阳晒在身上那暖烘烘的感觉,探出栏杆外的双腿轻轻踢动着,调皮的风偶尔会扯起他的衣角和发丝玩耍几下……好舒服啊,夏不禁感叹道,现在的他看上去活像一只正在晒着太阳的懒洋洋的猫。</p>
“……他好像很喜欢呆在那里。”透过窗子,苏菲儿望着正在晒太阳的夏。</p>
摇椅发出十分有节奏的吱呀吱呀的声音,伯爵正舒适的靠在上面看着手里的那本紫红sè封面的书,不知道是听到了盗贼姐的话还是被书中有趣的情节所吸引,他轻轻地笑了起来。</p>
苏菲儿看了看坐在门口正在打瞌睡的野蛮人费戈,他那巨大的头颅正一上一下的摆动着,看来他并不喜欢飞艇上的生活,每天所能除了吃饭睡觉便没有其他的事了。</p>
“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带上这个野蛮人?”苏菲儿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只是心血来cháo吗?”</p>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少年了。</p>
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能让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都毫不怀疑的感觉到善意和真诚;可就是同样的他却可以在瞬间毫不犹豫的结束一个或是更多人的生命,那时候的他就像是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魔一样,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令人战栗的死亡气息,无法想像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什么把他造就成了这样可怕的人?他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又是怎样的世界?</p>
还有,那天他弄伤了的手,即使有医生给上药包扎了恐怕最快也要一周才能痊愈。可当晚餐的时候,乐颠颠的坐到桌边抢东西吃的少年那只本应该受伤流血的手却已经奇迹般的变得光洁如初,难道那个世界的人也都和夜族一样具有自我治愈能力?</p>
越来越多的疑问积聚在心里实在令人郁闷得发慌,可苏菲儿却没有胆子去追问这个答案。那一天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流泪?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凭借着女ìng的敏感本能的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惶惑和悲伤。本以为已经窥视到了他的内心,谁知道晚上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变回了那副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依旧像孩子似的和艾米尔打闹着,本来好奇心超强的伯爵大人却也绝口不提,看上去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像是都在竭力维系着彼此之间的那种奇妙的平衡,虽然都不破,但是彼此都清楚即便是有一个人首先发问,这种平衡也会在瞬间分离崩析。</p>
唯一没有受影响的就是那个野蛮人费戈了。他的胃口依旧大得惊人。野蛮人不愧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种族,虽然大家都像平时一样的有有笑,但是那种诡异的气氛就连艾米尔这个鬼都感觉出来了,可费戈依旧和平rì里一样,丝毫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的异样。只有一个变化就是他对夏的态度更加敬畏了。</p>
“主人!主人!”艾米尔兴奋地跑到正在发呆的夏跟前:“你教我的伏地挺身我已经可以一次做一百个啦!”</p>
少年愣了愣,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汗水的男孩:“……一百个?哦,那很好啊。”</p>
“那么,主人,你什么时候可以教给我那些本领?”听到主人夸奖的男孩高兴的问道。</p>
看着一脸企盼的男孩,夏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这鬼,和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相似啊……过去有些东西还真的很让人怀念呢……</p>
“艾米尔,你告诉我。”夏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来:“你为什么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呢?你不喜欢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吗?如果……我是如果你不喜欢跟着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送你回到你爷爷那里去……”</p>
一听这话男孩的眼圈马上红了起来,嘴巴一扁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主、主人,您不要我了吗?是不是我惹您生气了?”</p>
“哈哈,不是啦。”夏笑着抓了抓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想就算了。”</p>
艾米尔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想要变强!就算我不能像主人那样厉害,至少、至少也不要做主人的累赘!艾米尔很想要帮上主人的忙!”</p>
男孩天真稚嫩的话语听在耳中让夏呆呆地愣了好久,他像是不认识似的定定的望着一脸坚定神sè的男孩。</p>
良久之后,笑容才重新出现在他的唇边。“艾米尔……你真是个好孩子。”他温柔的抓了抓艾米尔的头发。</p>
“……艾米尔,我唱支歌给你听吧……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在我家乡的歌,唱这首歌的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人们都很怀念他……”</p>
“嗯,好的。”</p>
那天在魔法飞艇上的乘客和船员都听到了他们一生之中从未有听到过的旋律。虽然那个坐在船舷边的少年唱出的东西他们连一个字也听不懂。</p>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p>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p>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落,</p>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p>
…………</p>
我知道,</p>
我的未来不是梦,</p>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