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安的订婚宴仓促,并没有给美术馆留过多的准备时间。杨姹要回家早早睡觉,陆晚风送走她,又留下来,去到画室的仓库里,为宴会厅选择悬挂的画幅。
那就,不如把主题定为“冬日”。她知道梁伯安喜欢冬天,喜欢大雪。最好,还有冬日大雪后的街道,一切都那样素净,街上鲜有行人,踩化了一行雪景。
陆晚风从仓库里翻出一幅油画,是一位已经离职的画家所作,他把这幅画留在美术馆里当作纪念。布达佩斯皇宫里,飞鹰的翅膀。曾经的奥匈帝国,威风凛凛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但那凛冽的翅膀,似乎还带着翱翔的风。一对恋人依偎在雕塑下面,轻搭肩膀,细语缠绵。光影和色彩处理的恰到好处,张力与柔和的对撞。
但是还少点什么。少一点,梁伯安在她心里的样子。陆晚风突然想起了《阿明》。当年,梁伯安断然离开,陆晚风只顾着伤心难过,哪儿还记得《阿明》。佛院的面试也是梁伯安联系,自己竟连半点头绪也没有。那张面试通知书,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年以后,陆晚风只能亲自去到佛罗伦撒,她把所有绘画教授都找了一个遍,终于在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教授手里,接回了《阿明》。她将《阿明》带回中国,却再也没有照看,而是让它尘封在了角落里。
没有了梁伯安,还要守着这《阿明》做什么?
可如今,他要订婚了,也是要成为别人的“阿明”了。这让她内心生出很多悲怆。在这个不甚言语的晚上,她想着梁伯安的好,偷抹了好几把眼泪。
出门搭车,回家取了《阿明》。找到一位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将《阿明》悬吊在宴会厅的正中央。陆晚风站在《阿明》下面,45度角仰头望上去,眼泪泉涌出来。他三十岁那年,收到这幅画,甚是欣喜,摆放在家中显眼的位置。他自然知道这画的寓意,他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是所有的光。可如今,这光是要去照亮别的女人了,要去温暖别人的生活。
再不舍得,也不得不放手。
看到身边的工作人员尴尬的站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来安慰她,陆晚风摸了一把脸,笑了笑,“我只是,只是想起当年画《阿明》的时候,年纪还小。”她抽了一下鼻涕,轻描淡写的说,“年轻真好。”随即转身走开。
这思念与不舍,摧残得她,仿佛是经历了一生,仿佛已经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