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垂了眉眼,“外面的人心思都这么敏锐吗?”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丹青道,“白凌云处心积虑,自是不会放过任何迹象。至于那个‘雷公子’——他为人一贯扭曲,不能算数。外面的人不算计你时,和这岛上的人并无二致。”
祝余道,“——但算计你时,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可对?”
“……人用心时和不用心时,本就判若两人。”
白凌云伪善久了,却不肯轻易暴露本性。他先前大约是把蔺轻尘当成个满脑子男女情爱的废物,颇有些看轻他。此刻被他压制了,便有些不服气。又道,“……这岛上老幼俱全,传承有序。可有阴无阳,又是如何繁衍生息?”
蔺轻尘便停顿了一瞬。
白凌云语调中似有得意,“雷兄也想不出吧?”
蔺轻尘笑道,“……确实想不出。”
白凌云再接再厉,“子嗣大事,对你们羽族而言怕是至关紧要吧?”
“对羽族固然至关紧要……可又和云兄有何干系?”
白凌云再次哑然。
“这人真有意思,”祝余不由冷笑,“明明是自己物欲横流,却要装出处处是为他人好的模样。这一装伪君子,连威逼利诱都不能轻言了,就凭他那点话术,能成什么事?”
丹青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我瞧他后路尚足,似是并不着急。”
绕来绕去的,分明一直都在试探蔺轻尘。
祝余略一顿,便有些懊恼,道,“……按着本来进展,今晚我该带他去看大祭仪。昨晚我刚刚答应了他……罢了,他所为何故,原也不必深究。”
话说至此,蔺轻尘也知道轻易套不出什么了。
便笑道,“我这人素来不爱欠男人的情。若要相谈,最好明码标价,也省得我费神揣摩。云兄若无旁的事,我便不相陪了。”
白凌云却忽的又叫住他,道,“雷兄虽是羽族,对这岛上珍宝,倒是毫不动心。”
“你怎知我毫不动心?”
“直觉而已。”
蔺轻尘一笑,“眼中所见,尚还不足以动心罢了。”
不错,丹青心想——眼中所见,尚不足以动心。
白凌云目前所见,确实不足以令他有动机同阿咸、祝余结下什么仇怨。
但是蔺轻尘却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她便用锁音符将那葫芦一裹,塞进袖子里。
祝余却还惦记着白凌云索要的那些香料,道,“你把葫芦收了,还如何同雷公子说话?我还有正事没问他呢。”
丹青道,“那些香药没什么要紧的。”眼下白凌云还看到最关键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做下最关键的决断。这些香药的用途除了界定黄池国的大致方位,想来也无非就是引路、迷魂之类,“你若怕引来意外,找个托词别给他便是了。”
祝余恍然。又见丹青神色狐疑,便问,“你又在些想什么?”
丹青便哑了一哑,道,“那个云公子问,岛上只有女人,是如何繁衍生息的。”
祝余想了想,问,“这很要紧吗?”
“大约很要紧。”丹青道。
蔺轻尘这个人,固然嘴巴里没一句实话,却也很少会去刻意编造什么谎言。有时为了好玩,纵使不打算据实相告,也会有意无意的给一些提示。
他明明知道,黄池国女子是沐浴黄池受孕之后孤雌生女,却是半点口风都没透给白凌云知道。
甚至干净利落的便放弃从白凌云口中套话的努力。
以他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而言,不免过于刻意了。
“在黄池国中,这并非是什么秘密……”祝余呢喃着。
“你带他去看了,对吗?”
祝余心绪似是有些混乱,无数记忆从她脑海中飞掠而过,令她面色阴晴不定。忽的脑中传来一声呵斥,“祝余!”思绪霎时被巨山压下,她猛的醒神过来。
无需回答,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丹青道,“黄池究竟是……”
祝余轻笑一声,“黄池而已。今夜大祭仪便在黄池台上,你若想知道,到时自行去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