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昏迷是史上第二次超过三天的。第一次,她在东北梦府的花园晕倒,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她在梦府禁园中昏厥。
“梦老爷,小姐醒了。”李医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道:“没事了。”
梦裳环首望了一下,守在她身边的人:爸爸、妈妈、哥哥、黎少爷,还有小莲。小莲早已喜极而泣,唤了一声“小姐——”泪已唏里哗啦。
“裳儿——”梦太太心痛地唤了一声,转首看了一眼小莲,“去,把汤端来。”
“嗯!”小莲应了一声,转身推开了门,须臾的功夫,小莲端了一碗汤走进。
“伯母,我来吧!”黎雨接过汤碗,面现请求地望向梦太太,梦太太看了一眼梦裳,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众人相继退场。
黎雨熟练地将梦裳扶起,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将汤一匙匙地喂向她的口中。
梦裳机械地喝着,憔弱的面孔一直怔然地望着炕头上的叵箩和叵箩里的木剑,然后泪水沿腮流下。
黎雨善解人意地将叵箩拿到她的身边。
梦裳望着叵箩依然泪流不止。
“裳儿,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娘亲那样,浓、浓哥哥那样,让我来弥补这一切。”
弥补?梦裳的脑中像是掠过一种声音,但瞬间便消失了,消失得何止是快,没留下一丝一点的残留!
二十年,她的世界几乎荡着一个音色,一个曲调。就这样反反复复忘我地弹了二十年,有悲伤,有快乐,有渴望,有期待!纵然是活得有些凄凄婉婉,但却有一根永不断裂的弦,她会在自己的节奏里去找寻她的人生。如今,这根弦断了,连着她捧了二十年,小心呵护的琴骨也被无情地粉碎,她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又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样。
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是眼前能看见的叵箩和木剑,这个茅草屋,还有梦府派人把守的花园禁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他听爸爸说,奶娘早已死了的一刹那间几乎全部带走,剩下的些微残留,也在爸爸直喊浓哥哥永远不会记得她的那一刻全部死去!
她把叵箩挪向自己的身边,伸手拿起剪子,将那些麻绳、布条、五色的绣花线一一剪断……
“裳儿——”黎雨心痛地唤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梦裳犹若罔闻地继续执剪,当叵箩里所有能被她剪的东西都被剪断了后,她拿起那把木剑。这把木剑,是她从东北山洞带回来的,是浓哥哥的,浓哥哥曾经答应过她,会帮她削一把一模一样的,然后刻上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裳儿”。
她的名字叫裳儿吗?不过,他已经全部忘记!更忘了这把木剑!一把木剑,它刻得再深,也是一块木头,裳儿没有刻向浓哥哥的心,如果刻在了浓哥哥的心上,既便他把这个世界忘记,他也不会忘记裳儿,就像她可以忘记一切,但永远都不会忘记奶娘和浓哥哥一样!
她看了一眼木剑,然后将手中的剪子向上绞去。
“裳儿,”黎雨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尝试着抓住她的手,但却没有阻止了这一切,梦裳一眼不眨地望着木剑,手中的剪子以他特有的节奏继续着,当那把木剑斑驳垂落的时候,她那只修长的玉手已满是血泡!
“裳、裳儿!”黎雨拿起她那只已浸出血渍的手,放在唇边,一遍遍地吻着,然后慌慌张张地拿过医药用品。
当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处置好后,梦裳已闭上了眼睛,虽然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但她整张面孔却没有了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