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梦裳惊慌地喊着,乞求地抓住他的裤脚。“我、我再也不走了。”
易浓用力地卷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
自打追着易浓的身影走向洞口,梦裳就痴然地望着,不敢偶一离开,从起初的心存侥幸,到最后的失望!随着夜幕的降临,天边一点点黑起来,她倚在洞门上的那个瘦弱的身影,已有点站立不住。
数日以来,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孤零零一个人面对黑暗竟是如此的恐惧!
她不敢再站那儿守望了,双手摸着洞门,一点一点地退进洞中,然后缩在角落里。
本以为缩在角落里,就可以躲避黑暗,不料随着黑暗的浸袭,整个石洞也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呼吸!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越发异样的时候,一种声音,两种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走了进来。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吞噬,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在不意然的颤抖和竖立,就在她无法控制自己,又无法控制周遭一切的时候,一种犹似婴儿啼嚎的声音刺耳地响了起来,“不——”她嘶吼一声,整个人晕了过去。
当晨光曦微,从草帘内透过一线光亮的时候,梦裳醒了,她发现自己还活着。她无力地,将头埋在双膝和臂弯之间,绵绵延延地哭了。她终于知道了,奶娘没有来,如果奶娘在这儿,怎么忍心看着她的裳儿一个人在此受着煎熬?
可是,奶娘没有来,是谁在她的睡意中,给她擦抹了伤口又换上了衣服?是他吗?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黑黑的身影,他给自己端过药,也给自己送过红薯,还有……她想起了第一天住进洞中的那一夜,她因为不会保护自己,而被各种蚊虫盯咬的那一夜,她没有按着他的命令把药敷在伤口上,他暴怒地站了起来,走向她,夺过她手中的瓦罐,熟练地将她屈弓的右腿拉直,将药敷了上去。
他是谁?梦裳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知道他是谁?他拖她、审她、恨她,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杀了,但,他却从未有放弃过她,直至昨天。
她站起身,重新审视这间石洞,最后她的目光被一个个横躺在地的小东西吸引。
“鸟?”梦裳望着,不敢相信地走近,把它拿在手里。
对于小鸟,她不陌生,小的时候,浓哥哥总是用弹弓或者夹子去捕猎它们,那时的小鸟非常多,不论是田间、野地还是大路上,总有成帮结队的鸟儿飞过,浓哥哥就像是一个捕猎的高手,只要一阵儿功夫,他就能打很多……只是他每次烧熟了之后,都要拿着它们在她眼前晃着,然后把剁下来的爪子递给她……
她有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鸟,然后不可思议地将地上的小鸟一一拾起,“浓、浓哥哥——”她唤了一声向外冲去,将手中所有失去双脚的小鸟抛下,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和易浓走过的点点滴滴……
“浓哥哥,浓哥哥——”她一遍遍地呼唤着,眼睛掠过丛林、树木、四野群山……忽然,一棵树上迎风飘落的白色羽毛让她的心一战,她顺着那棵树望去,石洞的后身,一处低矮的草丛竟被白色的羽毛覆盖。
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向那片草丛奔去,当她扒开草丛睹目眼前的一切时,她整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她看到了三块石头搭的简易炉灶,炉灶旁稀稀落落地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她看到了属于浓哥哥的东西一应俱全,她拿起木剑、弹弓、夹子,还有她曾经端过的黑色瓦罐,那里还透着淡淡的药香……
“浓哥哥,浓哥哥……”她低语地呼唤着,在这一瞬间,直觉得一股凉意浸身,让她周身感到彻骨奇寒。这就是他的浓哥哥吗?他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扔在荒山野岭!小的时候,他从不会这个样子,无论他怎样讨厌她,都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危险的地方。
还有奶娘,奶娘也不要她了,不要她的裳儿了。如果要她,绝不会看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山洞里而不管她。
十几年的渴望和期盼,在这一瞬间被打碎,梦裳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旋转,她绝望地走着,虽到石洞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但她却走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当她无望的身影垂倒在洞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黑黑的人向她走来,她没有喜,没有忧,没有恐慌,也没有害怕,她就像失去了感觉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易浓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拖起。她闭上眼睛,没有抗拒,没有挣扎,任凭他粗暴地拽着。她累了,她想睡!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自己走过一片森林,又爬过一道山,终于在一声马鸣中停了下来。
她难奈地睁开双眼,看见一个执鞭的老者向她走来,他的身后是一条路,路上停了一辆马车。
易浓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老者道:“就是她,梦府的大小姐,只要你能给她安全地送回sh这辈子,你会有花不完的钱。”
老者高兴地点着头,搀过梦裳,把她扶躺在车上。
随着一阵马鞭的响声,那辆载着梦裳的车从易浓的视线中渐去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