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颐卿回来换了身衣服，与臻璇一道在老祖宗屋里坐着，静静等候，云氏到了之后也不言语，捧着茶盏坐在桌边，从头到尾都没有抿过一口。</p>
每隔两刻钟，各处都有人过来打听消息。</p>
提心吊胆到了午初，寝房里头才有了动静。</p>
怡翮出来传信：“老祖宗刚刚醒了。”</p>
臻璇跟着松了一口气，夏颐卿起身出去，让人往各房传话。</p>
云氏伺候老祖宗喝了些粥填了肚子，又伺候她用了药。</p>
老祖宗躺在床上，虚弱着道：“阎王爷还不收我，你们都去用饭吧，吃完了再过来。”</p>
清明里用寒食，东稍间里备下了，几个人都是简单用了。</p>
郑氏陪着郑老太太，领着夏景卿和夏湖卿过来，才刚进了院子，就见一个丫鬟飞奔了来了。</p>
“出了什么事？”郑氏赶紧拦住那丫鬟。</p>
丫鬟喘着气，道：“是三老太爷和三老太太，与老爷、太太、爷和小姐们到了。”</p>
郑老太太闻言，略松了一口气，这是赶上了的，也不晓得大老爷一行与四房的人何日能到。</p>
老祖宗听了消息，眼神里添了期待，不住念叨着：“小七丫头，我的小七丫头回来了……”</p>
三老太爷也记着清明这一日，怕见不到老祖宗最后一眼，拼了命地赶路，总算在这天进了城，又不敢耽搁片刻，让下人收拾行李物什，自己领着一众晚辈到了长生居。</p>
郑氏与夏湖卿在长生居外头迎三房，彼此见了礼，来不及多说话，低着头往里头走。</p>
三老太爷直接进了寝房，见病床上的老祖宗虚弱成了这副模样，不由眼睛发红，也不等怡翮把蒲团放好，直直跪在了地上：“母亲，不肖儿子回来了。”</p>
三老太爷跪下了，三房没有哪个敢站着，三老太太唐氏坐不惯马车，这一路来日日煎熬，刚刚又干呕了几声，却不敢耽误给老祖宗请安，叫人搀扶着来了，现在也推开了拐杖，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p>
老祖宗面露笑容，她想看清每一个人，眼睛却是模糊的，她已经人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了。</p>
费了老大精神，隐约分辨出小巧玲珑的女孩儿身段，她急切道：“小七丫头，快让老祖宗瞧瞧。”</p>
夏芳卿乌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跪着挪到了床边。</p>
对于老祖宗，夏芳卿没有什么印象，离开甬州时她才两岁半，根本记不得事情，却听母亲罗氏无数次提起，老祖宗是格外疼爱她的，七个嫡出庶出的曾孙女之中，最最宠爱她。</p>
老祖宗费力气抬起了手，枯燥的手指拂过夏芳卿光洁的脸庞：“我的小七丫头，还是这么爱哭。颐卿，我说得对吧，小七丫头一点也没变。”</p>
老祖宗和夏颐卿之前说过什么，三房的人自然无从得知，但听的这么一番话，依旧忍不住眼中热泪，咽呜出声。</p>
尤其是夏芳卿，女孩子本就敏锐，即使只短短数句话，亦让她体会到了老祖宗对她的怜惜，她扑在床榻上哭泣。</p>
老祖宗却是笑了，子孙们围在身边，她是最最喜欢的。</p>
不由又想起了还在路上的晚辈，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等得望眼欲穿。</p>
老祖宗累了，只留了夏芳卿作陪，其余人全部退到了东稍间。</p>
臻璇和云氏头一回见三房亲戚，由郑氏引着一一见了礼。</p>
唐老太太的目光一直停在臻璇的肚子上，缓缓开口问道：“还有多少日子？”</p>
“稳婆说，差不多十来天。”臻璇答道。</p>
唐老太太颔首，没有再多言。</p>
三老太爷更关心老祖宗的身体，便细细问了问郑氏：“腊月里遣人送年礼回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p>
郑氏斟酌着这话要怎么回答，眼神却飘向了郑老太太。</p>
老祖宗去年夏天虽然病着，但再拖个三四年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却因为杨氏突然没了，老祖宗受了刺激，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下去。</p>
晚辈们孝顺，云氏只要不是来了葵水，日日都在老祖宗跟前伺候，到了元月里，其实老祖宗是有些好转的，便是为了夏奂卿和歆姐儿的事气愤伤心，也是顶着一口气。</p>
真正把老祖宗打倒的是夏恪卿和夏毓卿，尤其是夏毓卿当着她的面，对两个嫂嫂动手，老祖宗气急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法子了。</p>
如今只能拖过一日算一日，撑到了大老爷一行与四房回来，撑到了臻璇生产，也总归是能安心去了。</p>
郑老太太明白郑氏的心思，把话接了过去，只是闭口没提夏恪卿睡大了素辛的肚子，只说夏毓卿和嫂嫂动手。</p>
唐老太太菩萨一样的心肠，听了这话心惊胆颤，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女人怀胎多么重要的事情，亏得没有动了胎气。（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