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外, 隐约响起什么声音。</p>
然而，那声音丝毫影响不到房间里面。</p>
黎零抱着路栀，低头注视自己仍然沉睡的学长, 脸庞贴着他蹭了蹭。</p>
路栀始终沉眠，过去一夜，依旧未醒。</p>
就连外面的叶雁斐和费燕茴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然而黎零似乎并不担心，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p>
实际上, 路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p>
梦中有许多模糊的碎片闪过, 像是一个人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 那个人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切身接触过的……都通过这些浮光掠影般的碎片飞速落于路栀眼前, 又飞速消散。</p>
他恍恍惚惚，只觉记忆一角被人撬动, 仿佛封死的堤坝泄开一条缝隙, 尽管大部分记忆之水依然被封存, 却有潺潺细流缓慢渗出。</p>
他抬手，接住这捧细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p>
这是他曾经的记忆。</p>
过往的经历其实已经在一点点复苏，透过之前的梦境一一折射于他。</p>
只是……还不够。</p>
这点细流太过微弱, 他需要更多记忆，才能想起过去的全部。</p>
然而, 记忆的堤坝始终封死，无法撼动。它就像一座高山挡在路栀面前, 巍峨不倒。</p>
路栀的眼神逐渐冰冷，他仰首望着高耸的堤坝，心想既然你不倾倒，那么就由我来打破。</p>
梦境就此破碎, 路栀睁开眼睛。</p>
没有之前每次苏醒后的头痛欲裂，这一次，他的眼底一片清明。</p>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哭声，四面八方的哭声。</p>
那哭声来自于房间之外，而房间之内，并未受到影响。</p>
“学长。”</p>
一道轻笑于耳边响起，路栀偏过头，对上黎零深黑的眼眸。</p>
“学长醒啦？”</p>
之前每次醒来，路栀都会听到黎零这句欢欣的话语。</p>
这句话在过去只是简单的询问，而现在，却于两人的默契中有了另一层含义。</p>
学长醒了？</p>
那么，准备好去面对了吗？</p>
路栀安静地注视黎零几秒，道：“你早就知道了？”</p>
“我知道的并不会比学长多，”黎零仍然微笑，“但是，在来到学长的世界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p>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在做一些准备，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p>
路栀似有所觉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p>
梦魇副本里被抹去的记忆再度浮现，他想起上个副本结束之时，天空中的眼睛忽然出现，不遗余力地想要留下他。</p>
从那时候，不对，是从更早开始，这只眼睛就早有预谋。</p>
只是上一次，它的预谋被黎零打破。</p>
而现在，路栀的记忆逐渐复苏，眼睛就算之前没有察觉，现在应该也意识到了。</p>
它，要来找他们了。</p>
路栀垂眼，轻轻拉住黎零的手。</p>
黎零和他一起经历了上个副本，可这只学弟还是让他回到这里，回到梦魇之中。</p>
不仅是因为黎零清楚他所谓的现实世界和梦魇没有区别，还是因为黎零知道，只有回到这里，他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p>
从眼睛那里……夺回来。</p>
路栀：“你是属于这里的恶鬼，如果那只眼睛——”</p>
他想说的是，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遇到危险。</p>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黎零打断了：“我才不属于这里呢。”</p>
“我是属于学长的。”</p>
他说完，弯起眉眼，凑过去亲了路栀一口。</p>
路栀只觉脸上微凉，一声不吭。</p>
几秒后，他又轻声道：“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或者说，这次有很大概率会失败。”</p>
“那样的话，我和你都可能……”</p>
路栀说到这里沉默下来，静静地注视黎零。</p>
也许这次之后，他们又会分开。</p>
再次相见不知是何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会记得彼此吗？</p>
或者说，还有再次相见的时候吗？</p>
然而，路栀的顾虑到了黎零这里，却好像是完全不值得担心的事情。</p>
“就算分开，就算失去记忆，又怎么样呢？”</p>
黎零微笑着望着路栀，漆黑眸底专注地倒映出自己学长一人的身影，一如既往。</p>
“我还是会再次找到学长，再次让学长想起我。”</p>
“我说过的，我已经缠上了学长，学长想甩都甩不掉的。”</p>
亲昵的话语落入耳畔，明明气息是冰凉的，却如燃起的小小火苗，让路栀心底一软，如有暖流淌过。</p>
他垂眼，不知为什么避开了黎零的目光，过了几秒慢吞吞地开口：“你能不能……”</p>
黎零：“学长声音好小，听不见。”</p>
路栀沉默几秒，声量调大了一点点，但还是轻飘飘的，像一片温柔的羽毛：“你能不能，闭上眼睛？”</p>
黎零眨眨眼：“我干嘛要闭眼？”</p>
路栀：“……”</p>
路栀一声不吭地看他。</p>
黎零一脸无辜地看他。</p>
路栀：“……”</p>
黎零笑出了声：“好吧，我听学长的。”</p>
他逗够了自己学长，乖乖巧巧地闭上眼睛。</p>
大概过了两秒，他的唇上忽然微微一软。</p>
仿佛春水融化、轻羽飘落——这是一个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温柔的吻。</p>
黎零一下子弯起嘴角。</p>
路栀亲完就想跑，谁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臂拖着腰带回怀中。</p>
“学长好过分，轻薄了我就想跑！”黎零嘴上这么说着，实际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我不干，学长要给我补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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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栀：“……”</p>
路栀依然小小声：“那，你要干嘛？”</p>
黎零低头。</p>
路栀苍白修长的手指攥紧黎零衣角，微微颤抖，片刻后，又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温柔覆于掌中。</p>
……</p>
房门被推开了。</p>
路栀从里面走出，漂亮的眼尾微红，犹有湿润的水光。</p>
黎零紧跟在他身边，抬手，冰凉指腹蹭过路栀眼尾那枚小痣，不知想起什么，低笑出声。</p>
路栀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无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