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许多想法掠过路栀脑海。</p>
如果德是女生，那之前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p>
为什么珍是长发, 他们在墓地遇到的鬼新娘却是短发？</p>
因为那并不是珍，而是德。</p>
——代替珍，被埋葬在那里的德。</p>
路栀若有所思：“如果德被葬在珍的墓里，那珍又去了哪里？”</p>
黎零慢悠悠道：“抛下自己的恋人，跑了吧。”</p>
路栀沉默几秒：“也许还有一种可能。”</p>
“我记得上个副本里, 不止一只恶鬼。”</p>
按照他之前的推断, 那栋房子里的恶鬼就是珍, 因为它的行为举止, 都符合珍的逻辑。</p>
如果他们在墓地遇到的鬼新娘是德，那么这个副本, 应该有两只恶鬼。</p>
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恶鬼心爱之物。</p>
现在……任务目标似乎翻倍了。</p>
“来整理一下吧。”</p>
虽然任务难度一下子提升不少, 路栀脸上却不见难色, 语气平稳地道。</p>
“现在的时间线是，被祈福仪式选中的珍逃出家门，想要与德见面。”</p>
“中间不知发生什么，最终被村民拖去祈福仪式的并不是珍, 而是德。”</p>
“但珍并没有因此脱困，如果房子里的恶鬼是她, 那么她在德被活埋后，也遭遇了不测。”</p>
“杀死珍的可能是村民, 可能是死后的德……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p>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以为珍死于祈福仪式。</p>
而现在，关于珍的死又成了谜团。</p>
最后一点糖味在嘴里消散, 黎零贴近路栀脸庞，盯着他的唇看了几秒：“可就算知道这些，我们也找不到她们的心爱之物。”</p>
路栀：“虽然那只眼睛不做人，但每个副本的关键道具都是有迹可循的。”</p>
像上个副本里，柯琳娜的洋娃娃，安东尼的八音盒，奥德森的猎.枪——这些关键道具都早早出现在之前的线索，也就是安东尼的日记中。</p>
“在德给珍的信里，反复强调过两点。”</p>
“一个是他们经常相见的‘老地方’，一个是德想送给珍的礼物。”</p>
路栀目光偏移，落在另一边的画架上。</p>
那份信中的礼物，似乎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p>
只是之前他仅仅想碰一下这幅画，画中的少女便露出狰狞神情。</p>
如果真要拿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p>
路栀想到这里，再度转向黎零：“我们……”</p>
他的话忽然一顿。</p>
因为他发现，黎零忽然凑得很近，几乎快要碰到自己的唇了。</p>
路栀：“……你干嘛？”</p>
黎零盯着他浅色的唇瓣，眼睛一眨不眨：“糖吃完了。”</p>
路栀：“那还要吗？”</p>
黎零摇摇头，非常有原则：“今天的已经吃完了，剩下的明天再吃。”</p>
然后继续盯着路栀的唇看。</p>
路栀：“？”</p>
他捂住黎零的眼睛：“不给看，看了要收钱。”</p>
黎零想了想，默默挪开了。</p>
他没钱。</p>
不过虽然没钱，还是可以挨着学长轻蹭。</p>
路栀看着这只黏糊糊的学弟，嘴角微扬，又轻咳一声：“说正事，我有件事要做。”</p>
黎零眨眨眼：“学长想干嘛？”</p>
路栀：“待会我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我们就跑。”</p>
黎零一听就知道他的学长要干坏事，语气愉悦：“好呀。”</p>
路栀：“三。”</p>
黎零：“？”</p>
他还没说什么，路栀就以最快的速度扯下画架中的那幅画，拽住他的手，直接往屋外冲！</p>
呼——</p>
狂风作乱，屋顶瓦砾震颤，一声厉鬼尖啸自路栀身后响起，裹挟阵阵阴风，直逼向他！</p>
路栀头也不回，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间屋子的门口。</p>
然而，情况还是比他想得更糟。</p>
瓦屋剧烈摇晃，土黄砖墙裂开细纹，屋顶瓦片更是暴雨一般噼里啪啦砸落，几乎只在眨眼间，这栋屋子就要坍塌！</p>
路栀神色不变，紧紧抓着黎零的手：“别回头！”</p>
黎零没说话，只是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片刻后抬头。</p>
他深黑眼眸中倒映出路栀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眸中浮现一丝幽邃的笑意。</p>
路栀并不清楚黎零神色，此时的他们离出口只有三步、两步……一步！</p>
砰！</p>
屋门被踹开，路栀拉着黎零，箭步冲出——</p>
黎零的脚步忽然一顿。</p>
路栀回头。</p>
他站在屋外，黎零站在屋内，灰尘簌簌而下，屋顶瓦片如泥浆滚落，转眼要将黎零吞没——</p>
此时，只要路栀松开手，就能安然无恙。</p>
轰隆——</p>
仿佛山洪爆发，山坡下的小小瓦屋，轰然坍塌。</p>
碎裂的瓦片混合着砖墙碎块滚落满地，这里看不出原本瓦屋的模样，只有四处飞溅的灰尘。</p>
一张画卷缓缓飘出，覆落月光下的草地。</p>
“……”</p>
一片寂静中，路栀闭着眼，纤长眼睫微颤。</p>
只是这一刻，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p>
他有些疑惑，睁开眼——对上一双黑夜般幽深而缱绻的眼眸。</p>
黎零正含笑看着他。</p>
路栀微怔。</p>
此时，他正压在黎零上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黎零。</p>
他以为那些瓦片断墙会砸在他身上。</p>
结果并没有。</p>
两人上方，两道横梁就这么恰好地交错支起，就这么恰好地为他们挡下砸落的瓦片碎块，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漏进来。</p>
这是一片安全又干净的空间。</p>
“没事吧？”</p>
在短暂的惊讶后，路栀开始检查黎零的状况。</p>
“有受伤吗？还站得起来吗？”</p>
“……”</p>
对于路栀的话，黎零好像一句都没听见。</p>
他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路栀，眸中明明深黑暗沉，却好像闪动着某种特殊的光。</p>
随即，他轻轻笑了一声。</p>
“第二次了，学长。”</p>
路栀：“什么？”</p>
他还没弄清这句话的意思，黎零已从地上坐起，抱住他的肩膀。</p>
“这是第二次。”</p>
阴沉苍白的青年贴在他耳边，嗓音轻飘飘的，如羽毛缓缓飘落。</p>
“我会记在心里，一点一点，好好记住的。”</p>
路栀：“……”</p>
为什么不说人话？</p>
这个学弟该不会是磕到哪里，把自己给磕傻了吧？</p>
他赶紧摸摸黎零额头。</p>
黎零乖巧低头，轻蹭路栀掌心。像是一头被驯服的凶兽，温顺地为他一人俯首。</p>
路栀看着自己学弟这副乖乖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决定忽视他刚才奇奇怪怪的话，温和道：“既然没事就走吧，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p>
黎零：“哦——”</p>
然后把冰冷的脸庞埋进路栀温暖颈侧，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p>
“我腿软了，起不来了，要学长抱。”</p>
路栀：“？”</p>
“你刚才还活蹦乱跳的！”</p>
“刚才是刚才，”黎零语气软乎乎的，非常轻车熟路地撒娇，“我现在就是起不来，我就要学长抱。”</p>
路栀：“……”</p>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修长高挑、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学弟，想了想：“那你等等，我看看能不能找点工具，给你柱个拐。”</p>
他好像……还真的抱不动黎零。</p>
黎零：“那算了。”</p>
他见自己蹭不到更多便宜，直接站了起来。</p>
路栀：“……”</p>
真有你的。</p>
黎零牵住他的手，笑吟吟地轻轻晃了晃。</p>
清冷的月光洒落山坡，路栀和黎零从那堆废墟中出来，仰首望向天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