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姝下意识想往玩家多的地方靠, 但被阻止了。</p>
段征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没有引起其它藤蔓的注意力：“那边东西太多, 也不方便用火，可能会被围攻。”</p>
费姝一愣, 的确是这样，于是跟着段征往另外一边走。</p>
略硬的胶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洞穴中。</p>
反而显得更安静了些。</p>
费姝侧目去看旁边的段征, 有些小心翼翼的：“你还好吗？”</p>
他总觉得从刚才开始段征就有点不对劲, 像是身体不适。</p>
段征摇头，修长的食指按在费姝的嘴唇上，示意他噤声。</p>
前面有人。</p>
应该说有伪装成人类形状的东西。</p>
穿着的黑色制服十分眼熟, 头顶戴着帽子，衣服布料遮盖之外的“皮肤”青白, 像是摘下晒干的白玫瑰的颜色，微微泛着不新鲜的黄色。</p>
它越走越近, 费姝看清楚它身上的装束后发了些冷汗——</p>
是之前在地下车库见过的司机。</p>
离开能遮住大半脸的驾驶座, 司机那张根本没有五官的脸完全暴露在视线中。</p>
不似真人, 倒像是穿上了人类衣服的木质模特，动作僵硬地走在地下空洞中, 似乎是在寻找和巡视着什么。</p>
只从身材比例和身形来看，甚至有人会觉得它的长相出挑。</p>
但最可怕的就是这点。</p>
恐怖谷理论中, 人反而最恐惧与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相似的东西。</p>
为什么它们这么执着地要变成“人”。</p>
之前那个“玫瑰之子”就是被这东西带走的。</p>
费姝副本经验不多也能想到，这大概就是二级怪物, 比作为一级怪物的藤蔓还要难缠，也许有小boss的级别。</p>
段征仔细看了眼前面巡逻的东西，拧起眉头：“跟上次的不一样。”</p>
也就是说不止一只。</p>
这种逃生副本中发现了新怪物, 也能从旁佐证他们选择的方向是对的。</p>
段征示意费姝待在这里。</p>
费姝知道自己上去不仅没办法帮上忙，可能还会拖后腿，乖乖表示自己会待在原地。</p>
段征的战斗力比费姝想象中还要高，脱离道具后的身手也很好。</p>
男人可能是另有用处，并没有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武器或者之前使用的火种。</p>
最后那个人型东西被段征摁在地上，膝盖压着脖子的地方，动作狠戾，确认它没有别的关节可以行动。</p>
费姝接到段征的示意后才过去。</p>
“搜搜它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p>
费姝抿了抿嘴唇，知道现在不是娇气或是嫌弃的时候，小心地跪坐在木人前面，看着它没有五官的脸，有点紧张。</p>
这张“脸”上没有五官，自然连眼睛也没有，但他在有种奇怪的感觉——它一直在看他。</p>
从跟段征搏斗，他躲在石头后面时就一直在看他。</p>
木人身上的制服起了褶皱，明显能看出兜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p>
细长的两根手指探进衣服兜里，很谨慎小心的动作。</p>
香甜美味的栗子卧在炭火中，勾着饥饿的旅人不得不徒手上去试探。</p>
段征鹰隼般的眼全面注意着木人的动作，全身流畅的肌肉绷得很紧，宛如拉开随时待发的弓。</p>
出乎意料的，木人“司机”的态度很安静，只是静静地躺在原地。</p>
从费姝走到它身边开始，就像是坡上的流水汇入溪流，木人变得很安静，侧着头贴在地上，甚至被压制得显出几分可怜。</p>
费姝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p>
木人的脑袋跟着费姝的方向转了转。</p>
费姝不敢放松警惕，迅速从鼓鼓囊囊的兜中拿出了里面卡着的东西。</p>
是糖。</p>
各种糖果，硬糖软糖夹心糖。</p>
费姝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了一眼，汇报的时候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全是糖。”</p>
各种品牌，而且看着都很新鲜昂贵，有的甚至连城堡中的孩子们都难得吃上一次。</p>
段征眉头皱紧了，换了个姿势把怪物压住：“你先别打开，给我。”</p>
费姝看不出端倪，攥了一把糖在手上，递到段征空出的手掌中。</p>
段征想着刚才在木人身上发现的细节，视线放在手中一堆干干净净的糖果上，脑中模糊闪过一个想法。</p>
在糖果接触到段征的一瞬间，刚才还安静的木人宛如被触动了禁制的机器，猛兽一般挣动起来，力道很大，段征差点被这么掀翻。</p>
本就不由血肉铸成的四肢化作藤蔓，疯狂地向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类席卷而去。</p>
段征没注意，手臂隔着一层衣服被抽了下，闷哼了一声，移动间手上的糖果也挥洒出去，往遍布灰尘的地方掉。</p>
那些触碰到段征手臂的藤蔓也跟触电似的弹开。</p>
段征冷笑了声，看这些玩意的态度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型移动垃圾站。</p>
一部分糖果被迅速反应的藤蔓接住，还是有几颗糖果掉在地上。</p>
漂亮的玻璃糖纸上覆了一层灰，落在冷硬的地上，被半掩着，仿佛蒙尘的心意。</p>
木人的攻击突然顿住了，它已经站了起来，如果此时怪异的形状还能称为“站”的话，那张无相面慢慢转到费姝的方向。</p>
不知道是不是空中藤蔓的移动太过迅疾，附近有诡异的破空风声，一直“呜呜”地响。</p>
像是某种歉意和慌张的呜咽。</p>
费姝不自觉后退的脚步停住，看着衣服凌乱已经没了人型的木人，单薄的眼皮动了动，眼眸中倒映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p>
</p>
这种姿态，按照之前的经验，木人应该是要攻击他才对，但藤蔓迟迟没有动作。</p>
已经确认无法控制，段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p>
这种无脸木人跟之前的藤蔓不一样，只是普通地截断并不能让木人和那些藤蔓彻底死亡，那些东西翻涌蠕动着，如同能够再生一般又组成木人的形态。</p>
只有试试火。</p>
段征不再犹豫。</p>
零星的火，站在木人身上却如同附骨之疽，藤蔓被点燃，再也不复之前坚韧凶残的模样，像一张单薄的纸一般被点燃烧出黑色的余烬。</p>
简单得像是烧一团杂糅的棉线。</p>
等火彻底熄灭后费姝才走了过去。</p>
地上是一堆黑灰，还有烧尽的碳一般的东西，隐隐还能看出藤蔓的形状和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