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显然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挽住宋如的手，粲然一笑道：“莉莉丝和我一样，都是黑暗的眷者。”</p>
这样似乎也解释得通。</p>
当初，宋如收集羊皮卷碎片，就是作为黑暗女皇的神眷者出现的。</p>
索伦三世也更倾向于这种解释，不然呢？让他相信这个自己压根看不上眼的大女儿，实则是掌控一个实力不输于十二国同盟的庞然大物的女皇吗？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巫罢了。</p>
大贤者点了点头，因为莉莉丝是黑暗女皇最宠爱的后辈，她派效忠于自己的夏尔过来保护她，似乎也说得过去。</p>
可是如今，夏尔的生命危在旦夕，宋如还管什么马甲不马甲啊？</p>
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羽翼能把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夏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亮出双翼？】</p>
她愿意把移动堡垒交给他，来分担他的压力，其实已经默许了，他可以暴露出来自己是圣骑士这一点事实。</p>
系统：【除非夏尔知道，隐藏身份是出于你的意志。他当然要尽可能地维护这一点，除非被逼到退无可退，不然不会亮出这张底牌。】</p>
宋如：【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想法。】</p>
系统：【但你确实一直都在这样想。】</p>
宋如下意识地反驳道：【夏尔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p>
系统：【也对，或许只是碰巧？】</p>
围绕着亚波郡，有许多媒体正在拍摄，隔着透明色的魔法屏障，实况转播里面的情景。</p>
在夏尔亮出羽翼之前，大多数黑暗王国的子民们，其实是抱着看客的心态。大家当然也有同理心，但那就像是在网上看到，离你十万八千里的一个不知名小国发生了地震，你的国家出手救援一样。</p>
可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p>
只因为他们的圣骑士殿下，他们心里当之无愧的英雄，正在面临着生死考验。</p>
比起那近百万亚波郡百姓，大家当然更担心夏尔！</p>
夏尔，在每一个黑暗王国子民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从黑暗王国建国以来，遇到过许多危机，风暴无时无刻不在这片以混乱为名的大陆上发生着。</p>
他们遇到过天灾，也遇到过**。</p>
地震、洪水、海啸、雪崩……</p>
战争、栽赃、陷害、恶意寻衅滋事、强权霸凌……</p>
每一次，当他们身陷困境，都有一道坚毅如山的身影，为他们扛起一片天。</p>
那是他们的国民英雄夏尔。</p>
黑暗女皇是国民的信仰，夏尔就是这信仰的最佳代行者。</p>
他们默默地为他祈求，祈求神的光芒照耀着夏尔，祈求他能活着从深渊之眼回来。</p>
在那一瞬间，宋如收到了无数祈求，全都和夏尔有关。原初空间的信仰图谱越来越亮，无数的光点仿佛架构起了一座桥梁，将她和夏尔连接起来。</p>
是信仰之力！</p>
是属于神明位格的信仰之力。</p>
足以跨域魔法自毁装置的屏障。</p>
宋如从前觉得，她不需要信仰之力。</p>
她不需要信徒，她并不想真正成为谁的神。</p>
她哪有那么伟大，能够去聆听和实现别人的心愿？她连自己的心愿都达成不了，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信徒的信仰。</p>
当初她是神女时，也拥有庞大的信仰之力，但她从来没有碰过它们。</p>
这是第一次，她由衷地感谢着，这世上有这种力量的存在。</p>
神与人，神祇与信徒……是她想不明白，但确实在此刻受益的关系。</p>
宋如以信仰之力搭建的桥梁为核心，催动光明系魔法终极禁咒——神圣祈福！</p>
夏尔的身体、神魂、精神力、魔法力，此前所有的消耗，在那一瞬间被拉到满值。身体的疼痛减轻，意识也变得清晰许多，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p>
宋如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p>
信仰之力只有一瞬，现在已经耗尽了。</p>
但夏尔知道，是宋如。</p>
只有她，才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都为他提供帮助。</p>
就像她从前做的每一次一样。</p>
主人，始终与我同在。</p>
现在她一定凝望着我，她关心我的安危，更甚于我自己。</p>
谢谢您对我的爱。</p>
怎么舍得让您失望呢？</p>
夏尔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如同一枚火箭一般，直接冲入深渊之眼。</p>
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找死的行为。</p>
但他必须要进去。</p>
因为那也是第十二重魔法阵所在的地方。</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现场是所有人的惊呼声，有人甚至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夏尔一定会直接被那些魔兽撕裂的。</p>
就连楚渊，在那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p>
他曾挑战过许多秘境，无数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锤炼自己的意志，磨炼自己的剑招。</p>
但即便是楚渊，都得承认，敢直接跳入深渊之眼，需要莫大的毅力。</p>
深渊里面，有什么？</p>
灰袍大贤者苍老的声音，仿佛一曲古老的咏叹调：“那是自从创世纪开始，就封印邪恶的地方。”</p>
当时亚瑟王所做的，是把魔潮全都赶入深渊之中，并且加固了深渊的封印，他只是圣魔导境，并没有实力打造一个深渊。</p>
深渊对于世人来说，邪恶无比。</p>
从来没有人进入过深渊底部，或许有，但没有活着回来，所以也没办法带回只言片语。</p>
深渊啊，那是一个只要提起来，就让人们吓到神魂颤栗的名字。</p>
这是第一次，世人随着王玄之的水幕，深入见到真正的深渊。</p>
夏尔一路坠落。</p>
最上层是翻滚的黑雾，那里面滔滔不绝地涌出高阶魔兽，它们嘶吼着，喧嚣无比，扑向夏尔和地面上的人类。</p>
然而，当它们意识到夏尔的方向，是前往深渊底部时，反而放弃了他，直直地向着上方那一丝光明透露过来的方向而去。</p>
仿佛地底有着连它们这些陷入疯狂的魔兽，都会畏惧的存在。</p>
夏尔仍旧在坠落，那些喧嚣的声音远去了，黑雾也慢慢消散，这里甚至死寂到给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p>
这已经是地心深处，虽然不知道是深渊的第几重，但他发现了最后一道魔法阵，就漂浮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p>
只要在密令更换之前解开它，亚波郡也就得救了！</p>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开始闪烁起两个光点，那是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祂的双眸，第一时间看向的却是王玄之的方向，好似隔着虚空与他对望：“就是你在窥探本座？”</p>
索伦帝国王宫里的水幕轰然炸裂。</p>
众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条巨大而蜿蜒的红龙，盘亘在第十二重魔法阵上，祂的利齿尖锐到仿佛能够撕裂天地，类蛇的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p>
那一瞬间，王玄之、楚渊、宋如、大贤者、阿琉斯齐齐联手，才没有让崩裂的水幕，波及到在场的普通人。</p>
阿琉斯的魔镜上，浮现出一行宛如滴血般的文字：“尊上，祂是红龙塞缪尔，被称为深渊七撒旦之一，在创世纪之前，塞缪尔曾经是追随父神的天使之一，当时就达到了圣魔导境。</p>
祂又被称为嗜血者，祂追随父神，是希望能够获得神格，父神无法赐予祂神格，神格注定只属于神子。父神死后，塞缪尔试图想要吞噬所有魔龙，衍化自己的神格，因此惹怒初代龙族族长，以叛族者的罪名将祂斩杀。</p>
塞缪尔的龙骨，被龙族打造成龙座，由历代族长代代相传，但祂的神魂永不灭，龙族族长和我的哥哥太阳神斐兰因一同，将祂的神魂封印进深渊。虽然没有神格，但塞缪尔真实的实力，绝对达到了第七阶法神境，即便是我全盛时期，都不是祂的对手。</p>
惨了、惨了，怎么偏偏遇到塞缪尔？祂最讨厌的就是神子，其次是魔龙，夏尔偏偏两样都占了。夏尔即便是觉醒龙神血脉，直面塞缪尔都未必有多大的胜算，更何况他还没有成神啊！”</p>
宋如也认出了塞缪尔的声音，自从拿到原初魔戒之后，她每天听到的那些堕落呓语里，就有这道声音。</p>
塞缪尔是堕天使首领。</p>
深渊七撒旦，全部都是堕天使。</p>
虽然他们以神圣天使自居，但在父神陨落后，祂们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邪恶，一件比一件疯狂，以太阳神为首的五位旧神和祂们的信徒，更愿意称七撒旦为堕天使。</p>
宋如：“塞缪尔很擅长蛊惑人们的灵魂。”</p>
阿琉斯：“父神在世时，祂被称为**天使，掌控人类的**，可以让人类的灵魂堕落。”</p>
魔潮是父神的阴暗面，但魔潮本身是无意识的，它是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会这样大面积地攻击人间，塞缪尔就是它的操控者之一。</p>
显然，塞缪尔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夏尔身上有宋如的气息，她是祂们的契约者。</p>
塞缪尔的声音，直接在宋如脑海中响起：“你的魔侍胆敢闯入本座的领地，杀了他！”</p>
宋如和他谈判：“他是为了破解魔法阵，你退一步，让他拯救亚波郡的人，有利于提升我们黑暗王国的声望，实现我称霸混乱大陆的目标。”</p>
塞缪尔：“蠢货！你还真把他当成你自己的棋子了？你以为那一道所谓的主仆契约，真的能够约束他？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他是——”</p>
他并不想告诉宋如，夏尔的真实身份，怕她知道太多，超出自己的掌控。</p>
他们双方互相糊弄。</p>
这场谈判理所当然的崩了。</p>
塞缪尔和宋如谈判，不过是想要她使用主仆契约，杀死夏尔，他当然知道，那无法真正地杀死夏尔，但足够给夏尔重创。</p>
深渊底部，红龙贪婪地望着夏尔。</p>
祂甚至没有召唤其他堕天使，反而还封印了夏尔的气息，避免其他人知道，有人闯入了深渊。</p>
独自杀了夏尔，然后吞噬他的神格，成为这片大陆的新神！</p>
在这一方面，塞缪尔和宋如扮演的原主倒是不谋而合，他们都想窃取神明的命运。</p>
王玄之再次想要画出水幕，可是根本无法深入深渊，“打不开，那里的空间被封锁了。”</p>
宋如：【绿宝，你打开监察之眼！】</p>
系统：【需要消耗大额积分，确定兑换吗？】</p>
这些积分，宋如本打算留给楚渊使用，希望能打动穿书部的部长，为楚渊出手一次，治疗他的神魂。</p>
宋如：【兑换！如果到时候积分不够，我可以先申请保留重生的名额，再进入其他小世界做任务，积攒积分。】</p>
系统：tat</p>
【打工人也太苦了吧，别的任务者借贷积分，都是为了超前消费，刷卡一时爽，还贷火葬场，你这……】</p>
它没有多劝，它知道她的两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楚渊的神魂问题需要治疗，夏尔的生命危在旦夕。</p>
系统：【大额积分兑换中……请等待。】</p>
在人们的想象中，这时候夏尔一定和红龙打的热火朝天。</p>
然而，没有人看到，真实的画面反而是，邪恶的深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山村。</p>
明明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却并不显得阴暗。在阳光下，万物都明媚着，这里是女巫村。</p>
面容丑陋的少年，抱着一个木盆，正在楼梯上擦地板。</p>
身穿吊带睡裙的少女，从他身旁走过，那衣服料子薄的什么也遮不住，她曼妙的曲线在真丝布料下起伏着。</p>
她叫他：“夏尔。”</p>
吐气如兰。</p>
她柔软娇嫩的小手，抚过夏尔的胸膛，拽起他的衣领，却又重重地把他往楼梯下一丢。</p>
面容绝美的少女，抬起高傲的下巴，声线慵懒而性感，对他却冷若冰霜，极尽谩骂，“跪下，谁允许你这条狗，胆敢直视主人了？我惩罚你舔我的脚，不把你那肮脏的视线，落在我脚上的亵渎舔干净，你今天都别想吃饭了！”</p>
她的一双玉足，光泽如玉般莹莹。</p>
就连空气中，都好像盈满甜腻的香气。</p>
夏尔走近她，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p>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会有**，**就是破解一切的密码，只要——</p>
下一刻，锥心的疼痛传来，少女低头，只见神圣之剑插入了她的心口。</p>
所有画面在顷刻间淡去，依旧是漆黑而腥臭的深渊底部，所谓魅惑的少女，实则是塞缪尔幻化而成。</p>
塞缪尔难以置信地望着破开一个大洞的胸口，“怎么可能？你怎么能不被**支配？”</p>
众所周知，魔龙天性暴虐且荒淫。</p>
更何况，他是精准打击，又不是随便拟化出了一个少女，而是扮演夏尔的心上人，他保证自己的幻术无比真实，即便是这女孩的亲生母亲看到，恐怕也难辨真假。</p>
夏尔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原欲的折磨。</p>
但他更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宋如。</p>
他永远都可以一眼就认出她。</p>
在塞缪尔试图魅惑夏尔的那一刻，无数梦境中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排山倒海一样将夏尔淹没。</p>
他想起来了！</p>
他全都想起来了。</p>
哪怕是在梦里，他永远都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除非那就是真正的她。</p>
全都是她，梦乡里是她，神国里也是她。</p>
我为什么总想让您摸一摸我的尾巴？</p>
因为我是一条魔龙啊。</p>
夏尔的龙神血脉，其实自从上一次为了拯救魔力失控的伊卡贝娜，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开始觉醒了。</p>
只是他的自主意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是谁。</p>
在这一刻，终于，他推开了那一扇虚掩着的门。</p>
鳞甲漆黑的魔龙，龙躯在深渊里伸展而开，祂的龙身巨大无比，在这种空旷到没有边际的深渊里，都像是要把一切空间全都填满。</p>
祂张开了龙背上的羽翼，漆黑而华丽的羽翼大到遮天蔽日，龙神巨爪冰冷而又锐利，坚硬的鳞片胜过世间最锋利的刀刃，长长的龙尾好似连绵不绝的山脉。</p>
最让人心悸的是巨龙的那一双金色竖瞳，里面满是魔龙的暴虐，即便是红龙塞缪尔，都忍不住向后退。</p>
他听到了熟悉的巨龙语：“你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居然试图以你肮脏的**，去揣度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条虫子罢了，胆敢扮演真正的神灵？”</p>
塞缪尔扮演宋如，怎么可能扮得像呢？</p>
这样拙劣的模仿，自以为的魅惑。</p>
她从来都神圣而高洁，明明历经世事沉浮，却仍旧有着少女的烂漫纯真，从来都美而不自知。她对人的吸引，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浑然天成，那是由灵魂散发出来的芬芳，而不是塞缪尔自以为的性与欲。</p>
塞缪尔所捕捉的，所有关于夏尔的欲。</p>
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出自宋如的魅惑。</p>
而是出自夏尔的魔龙本性，是他一直在用理性对抗的原欲，是他最想要割舍的部分，却不管注射多少抑制剂，都无法压抑的天性。</p>
塞缪尔发出一声怒吼，两条魔龙厮杀到一起，互相撕咬，动作凶厉，恨不得置对方与死地，整个深渊都开始为之震颤。</p>
这一切说来很慢，其实发生时很快，宋如才刚刚兑换积分，打开系统的监察之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p>
这条黑鳞金眸的巨龙，她曾在梦乡里见过。</p>
是夏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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