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啥你!”
潘守义听得有些恼,如发狂的野兽,怒吼了一声,“谁还没个风寒咳嗽,老天爷的眼可明亮着哩,那善人有善报,恶人有恶报,用不着咱操心。”
被他这么一骂,冯氏回头死死瞪了他一眼,目眦尽裂,咬牙切齿,直接扯着嗓子,大声尖叫道:“人家手里有(钱),咋害病都不碍事,可咱家穷得叮叮当当,老鼠进来估摸着都得含泪儿出去,屁点大的小病也害不起!不是老天爷瞎,是我瞎,摊上你这不中用的汉子!”
潘金莲姊妹几个犹闻惊雷,全部被吓醒,看到爹爹与母亲在三哥五哥的床前,连忙揉揉眼睛围过来,要一看究竟。
“大半夜隔恁远,我都听见咳,你们几个倒好,睡得死猪娃子一样,进来几个寡汉条子把你们掳走了都不知道!”
冯氏抹了两把泪,说道,“不去喊郎中来,都围着看啥,看又看不出朵花来,大姐去喊,二姐四姐烧火做饭,六姐割猪草!”
潘守义说道:“雾灯昏儿的,叫最小的六姐出去割猪草,你也不怕她出事?”
冯氏瞬即驳道:“下河淹都没淹死,我看她命硬着呢,说不定鬼怪见了都得绕着走,操个啥心!”
却说潘金莲背了竹篓,拿了镰刀,出了院子,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整个人顺畅多了,虽然潘守义嘱咐她不要对冯氏生出怨气,但作为现代人,对这样的娘亲,她又如何能够不生出憎恨?
街道冷清无比,空气的丝丝凉气侵入肌肤之后让她了一身鸡皮疙瘩,隔了老远看到一个佝偻的孤零零的身影,心生警惕,等与那人走得近了,这才卸下防御。
“这不是潘巧手家的六姐吗,咋一大清早就准备割猪草啊,瞧你身后那竹篓哦,比人都高了。你爹娘心叶子还真大,叫最小的出来,也不怕被人拐了卖了害了。”
说话之人是潘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拾粪人,名叫石仁,年过半百,衣衫褴褛,为人不错。据说有次寒冬腊月里出来拾粪,喊了一句“入他娘,粪蛋子跟石头一个样”被人听见,此后得了个外号叫石头。
潘金莲笑了一笑,刚想喊句“翁翁”,话没出口,就听到石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看看村里哪还有不裹小脚的女娃,当初全村可都听说了,潘金莲小不丢丢裹脚的时候,闹得要死要活,潘巧手心一软还真不让裹了。”
“可你娘亲老冯恐怕就着了火吧。可怜见的妮子,去吧,去吧。”石头面露怜惜,朝她挥挥手。
“石头翁翁,爹爹说你以前是个读书人,好多事儿都懂。”潘金莲倒着走,等转正了身子,心想,这拾粪翁经历了什么?虽有传言,但有些离谱。
水坑池塘边上的草早已经被放养的鸡鸭鹅拧得一干二净,潘金莲只好来到树林里,林子里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坟包,阴森森的有些叫人心里发毛。
潘金莲放下竹楼镰刀,强打着精神,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活动下全身筋骨,身上开始暖和起来,又跳了一段瞎编的健身操,当做锻炼身体。
却说一个妇人站在距离树林不远处的胡同口,看到潘金莲的行为举止,吓得怔了一会儿,心里发毛的厉害,脚下生风就往潘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