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清见肖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忙朝浦氏使眼色,她的意思,是让浦氏出来讲两句场面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但浦氏却会错了意,以为是让她加快酒宴的进度,于是朝站在一旁伺候的俞妈妈点了点头。</p>
俞妈妈便转身出去,领了董丽娇进来。董丽娇今儿穿着一件湖蓝色茧绸披袄,头上戴了两朵红色绒花,脸上抹了胭脂,看起来神色倒好,并没有因为被关了几天,就灰头灰面起来。</p>
她跟着俞妈妈走到浦氏跟前,紧挨着桌子跪了,还没奉茶,先抱着浦氏的腿哭:“太太,其实我从无加害孟家之心,全都是让邵立行给教唆的。还求太太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绕过我这回,从今往后,我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太太,一言一行都听太太的话,太太叫我朝东,我绝不朝西,太太指狗,我绝不打鸡!”</p>
她这话说得粗鄙又有趣,孟楚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p>
孟楚清心中却是警铃大作,这个董丽娇,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认清局势,转变了风向,改去抱浦氏的大腿了。想想她之前殷勤讨好浦氏的那劲儿,只要她愿意,肯定能把浦氏哄得团团转,卖了还帮她数钱。</p>
孟楚洁坐在她旁边,很想同她说话。经过上次的泥儿斑事件,她对孟楚清,其实心里是有愧的,只是不能说出来,不然她诬陷浦氏的罪名上头,又要加上一条了。而且她一向心高气傲,就算是明着害了她,也拉不下面子来。不过,装作若无其事地同她说上一句话,应该也没甚么罢?孟楚洁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拿着董丽娇当话题,张了口:“五妹,这董丽娇的话提起来,倒是挺真心实意的。”</p>
真心实意?才怪!你看她把敲诈勒索孟家的责任,全推到了邵立行身上去,可若她没先生出害人的心来,又怎会去找他呢?所以,简直是一派胡言。当着满桌子人的面,孟楚清不好与孟楚洁明说,只得小声提醒一句:“三姐当心她才是。”</p>
孟楚洁见孟楚清肯开口接她的话,欣喜万分,根本就没在意她说的是甚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p>
孟楚洁抬头见了,神色黯然,把头又垂下去了。孟楚洁便悄悄地同孟楚清道:“五妹,你瞧她那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咱们欺负她了呢,其实真正害人的,就是她!”</p>
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了,不必挂在嘴上,更何况是当着长辈们的面,孟楚清冲孟楚洁轻轻摆头,孟振业都已经原谅了孟楚涵,她们若再咬着不放,岂不是不给孟振业面子?</p>
可惜孟楚洁没能领会她的意思,还道她是胆子小,道:“五妹,你就是心太软,我跟你说……”</p>
她想要同孟楚清修复关系,越刻意话越多,絮絮叨叨个没完,那边,董丽娇已经敬完了茶,但却没有入座,而是恭恭敬敬地立在浦氏身后,拿着筷子为她布菜。浦氏倍觉长了脸面,颇有些得意神态。而一旁的肖氏却眉头微颦,想来也是觉得这董丽娇不简单。</p>
她们这样坐一桌,长辈要端着架子,小辈则放不开,都是拘谨得很,一场家宴很快就到了尾声。孟楚清见桌上的菜还剩许多,于是吩咐梅枝,等散席后,撤下去赏人,并提醒她给杨姨娘也送些过去——虽说杨姨娘不是甚么好东西,但为防董丽娇坐大,还是抬举她几分的好。</p>
然而孟楚涵听见她的话,却道:“不必劳烦梅枝姐姐,正好我待会儿要去探望姨娘,就顺路带去罢。”</p>
孟楚清没有多想,马上叫梅枝记下,待会儿把饭菜收拾一盒,交给孟楚涵。</p>
一时酒席吃完,肖氏率先站了起来,准备离席,孟楚清等人正要跟着站起来,却见孟楚江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大叫:“娘!娘!邵,邵,邵立行闯到后面来了!爹和二叔叫,叫你们赶紧,赶紧躲一躲!”</p>
躲?!众人大惊失色。邵立行来孟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至于要躲他?就算董丽娇被制伏的事被他知道了,也不该是这个反应罢?这究竟是出了甚么事?</p>
肖氏急急忙忙地问孟楚江:“你爹和你二叔呢?”</p>
孟楚江哭丧着脸道:“二叔被他打了,我爹去拉架,被他推到地上,爬不起来。”</p>
众人一听,马上由大惊失色转作了惊慌失措,都猛地站起了身来。</p>
孟楚江急得大叫:“别去,都别去!邵立行会打人哩!你们快些躲起来罢,我要回去找我大妮妹妹了!”</p>
马大妮前些日感染了风寒,怕过人,所以今日没能来赴宴,仍在前院屋里待着。孟楚江担心她的安危,说完话,转头就朝外冲。</p>
肖氏急得大叫:“糊涂种子,回来!既然他会打人,你去了又有甚么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