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岩气得要拿饧角儿砸她,孟楚清哈哈大笑,梅枝也笑个不停,跑去拿了把扇子,帮她挡在面前。</p>
孟楚清见他虽然气到乱了阵脚,但却没一点儿要去堂屋一探究竟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难不成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才这般地悠闲?”</p>
浦岩将她看了又看,突然笑起来:“套我话呢?”</p>
孟楚清被猜中心思,不免也红了脸,忙握住梅枝的手,把扇子举高些。</p>
浦岩扳回一局,放声大笑,道:“你不就想知道堂屋里头在说啥么?这有甚么难的?”说着,嗖地一声翻了个跟头,跳进屋里来,一把夺走她面前的扇子,拿在手里冲她晃了晃,道:“想要知道,随我来呀。”</p>
梅枝愤然去夺,恨道:“五娘子,莫听他的,他没安好心!”</p>
浦岩手一扬,扇子正中梅枝头顶:“现在是你们五娘子求我,不是我求你们五娘子,你嚣张甚么。”</p>
梅枝吃痛,慌忙捂头,又赶着去捡扇子,忙手乱脚,差点气哭。</p>
“走罢,我跟你去。”孟楚清口中说得恭敬,底下却不然,上前一脚,径直踩上浦岩的脚背,还重重碾了两下,待浦岩倒抽冷气时,却又作出一副慌张的模样,急急忙忙地道歉:“哎呀,抱歉,不曾瞧见你的脚,大表哥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的,是不是?”</p>
哐当一顶高帽子盖下来,浦岩就算再窝火,也只得露出笑脸,装出宽宏大度的模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其实心里直咬牙切齿,反复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p>
梅枝在旁瞧见孟楚清替她出了气,满心欢喜,心道五娘子这般厉害,就算跟他去了,也不会吃亏,遂不再相劝,丢下扇子,陪她一起朝正房那边去。</p>
到了外面,浦岩立时变了个样子,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改了猴子一般的攀上爬下,只剩下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这时不管谁见了,只怕都得赞一句翩翩少年郎。</p>
“装!”深谙他脾性的孟楚清却很是不以为然,暗地里撇了撇嘴。</p>
梅枝目光直直地朝前看了又看,感叹道:“表少爷虽然讨嫌,但论模样,实在是俊俏,翻遍整个韩家庄,也找不出能越过他的人物去。”说着又奇怪:“他怎么就自成一副样貌,一点儿也不像舅老爷和舅太太呢?”</p>
孟楚清生怕她这话被前面的浦岩听见,慌忙冲她摆手,小声地道:“快些别说了,表少爷虽然不在意这个,舅老爷和舅太太却是忌讳,上回也是有人这般说,竟被他们夫妻合起伙来打了呢。”</p>
唐氏倒还罢了,浦大这样随和的人,居然会为这个打人,看来是真忌讳了,梅枝连忙捂住了嘴,紧张地朝前张望,生怕浦岩听见了。</p>
可这世道,向来是怕甚么,来甚么,她才抬头,就见浦岩也朝后望来,还冲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梅枝当即就被唬得不敢动弹,死活不肯再朝前走了,孟楚清无法,只得留她在拐角处望风。</p>
在拐角处,有一扇小门,穿过去朝左走,便是正房后墙,浦岩便从这扇小门穿过去,直到堂屋后面才停下。</p>
此时天色已暗,孟楚清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以防沾上草丛上的露水。浦岩对此行径嗤之于鼻,连催好几次,最后甚至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过来。</p>
孟楚清气极,指着那后墙道:“这堂屋又没有后窗,你待要如何偷听?当我是千里耳么?”</p>
浦岩露出个鄙视的眼神,走去在墙上摸索一时,不知拔出个甚么物事,那墙面突然就透出了光线来。</p>
孟楚清看得诧异无比,连忙上前几步,仔细一瞧,原来那是塞在墙缝里的一个木头塞子,拔出来,豁然就是个墙孔,虽然只有指头大小,但已足够偷窥了,至于偷听,更是不在话下。</p>
浦岩冲她得意一笑,示意她只看,别出声。</p>
此时孟楚清再顾不了其他,忙将脸贴上墙壁,朝那孔内看去。</p>
这墙孔也不知是谁凿出来的,位置选得特别好,正巧在堂屋后墙的最右边,从这角度望过去,整个房间一览无遗,甚至连坐在上首的肖氏和浦氏的侧脸都能看清楚。</p>
屋内,已不见了浦大牛,只有马氏和唐氏仍坐在原位上,正与上首的肖氏和浦氏说话。</p>
马氏手里拿着一只瓜棱瓶,问浦氏道:“这样的好瓶,怎地不采几支花来插?”</p>
浦氏明显地撇了撇嘴,道:“都是种田的人,泥里来泥里去,插甚么花!偏你爱讲究!”</p>
马氏将瓜棱瓶搁回小几上,道:“我们小门小户,自是讲究不了这个,我只叹你嫁进孟家也有好些年头了,却浑然没个做太太的风范。”</p>
浦氏大怒,反唇相讥:“你既嫌我没个做太太的风范,适才我们家五娘子说她爱读书写字时,怎却不见你赞一声风雅?你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p>
马氏一听,马上变了脸色,眼见得两人就要吵起来,唐氏忙出声道:“都消停些,还谈不谈正事了?”</p>
正事?孟楚清赶紧凝神定气,竖起了耳朵。</p>
让她意外的是,接下来开口的,不是先前一副挑儿媳架势的马氏,而是上首坐着的肖氏。只听得肖氏道:“二舅太太,那换亲的事儿,你觉着怎样?”</p>
听肖氏这口气,乃是她有求于马氏,怪不得方才孟楚溪受辱时,她只一味的忍气吞声。只不知这换亲的对象,分别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