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小五整个人就被沈辞一脚踹了下去,“给你能耐了!”
“疼疼疼!将军,我屁股都摔坏了!”唐五吃痛。
沈辞好气好笑。
等小五一面捂着屁股起身,一脸委屈看向沈辞,沈辞才开始认真,“说正事了!我让薛超连夜出发,先去前面探路,明日晨间我会带天子和太子先走。小五,你留下来断后,迟一日再离开雀城。”
一说到正事上,小五当即就不马虎了,“知道了,将军!”
沈辞再次嘱咐,“还有,记得盯紧结城方向的动静,韩关和子晓都不在,你自己一人在雀城务必谨慎小心,不可大意了。谭进的人不必西戎凶悍,但心机手段是有的,不一定比西戎人好对付!”
小五保证,“将军放心!我不耍小聪明,凡事小心谨慎,尽快和将军汇合。”
交待完这些,沈辞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还有,自己注意安全,尽可能等到子晓同行,子晓差不多后日或是大后日就会从结城脱身,往这边撵,应当还带着方嬷嬷。你届时尽量押后,与同子晓汇合后再撵上来,不要打草惊蛇。”
“是!末将听将军的。”唐五‘郑重’拱手。
头顶上又挨了一拳。
结城官吏内,屈光同快步入内。
屋中只有谭进一人,屈光同换了称呼,"叔父!"
谭进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也未见慌张凌乱之色,“找到的人都审了吗?”
屈光同应道,“审了,但都是硬骨头……”
听到这句,谭进心中基本有数,没多费唇舌再多问,而是将目光聚焦在跟前的地形图上。
屈光同继续道,“还有两人,也是天子身边的禁军,在抓到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
谭进听完,声色如常,“都是天子身边的禁军,自然对天子忠诚,咬舌自尽,硬骨头都在情理中,不必患得患失,继续搜城就是,只要天子还在城中,就继续封城搜人,他只要出不去,就是瓮中捉鳖,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不急……”
屈光同却目露迟疑,“叔父,这一趟原本是想攻下怀城,抓了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再用天子来制衡敬平王府……但眼下天子不在手中,怀城的事,风声也迟早会传到敬平王府耳朵里,会不会迟了?”
谭进轻嗤,转眸看他,“怕什么?”
屈光同如实道,“叔父,我是怕敬平王府不好对付……”
屈光同稍许掂量,还是开口,“毕竟,天子姓陈,敬平王也姓陈,一脉同宗……”
谭进原本也盯着地形图看了许久,有些腻味了,正好屈光同问起,谭进便转身,踱步至他近处,“署众(屈光同字),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起过,先帝也好,天子也好,他们能安稳坐在今日的位置上,都是因为敬平王陈勉之?”
屈光同颔首,“叔父提起过,敬平王府是陈家最大的屏障,尤其是老王爷陈勉之,他是天子祖父的亲兄长。因为老王爷的缘故,天子的江山坐得很稳,但眼下老王爷过世了,两个儿子早前战死,只剩了老王爷的两个孙子,虽然陈修远继承了王位,却不成气候,所以,眼下是起事的最好时机……”
屈光同说完,又看了谭进一眼,“叔父,但署众在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眼下的敬平王府虽然没了老王爷,少了一根支柱,但敬平王府毕竟还是敬平王府,万州的底蕴在,始终不容小觑了,怕会因小失大……”
谭进低眉笑了笑,再抬眸时,沉声问道,“署众我问你,天子姓陈,陈修远也姓陈,天子的江山又是因为敬平王府而坐稳当的,你若是陈修远……你眼不眼红?”
屈光同怔住。
谭进继续道,“早前的天子姓赵,是陈翎的祖父运气好,尚了公主,后来成了天子,但当时谁不知道陈翎祖父的兄长陈勉之才是手握重权的一个。陈勉之与陈翎的祖父手足情深,所以对他的祖孙也处处护着,这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没有间隙,那陈家其他子孙同陈翎呢?”
屈光同脑海中渐渐清晰,眸间也渐渐回过神来。
谭进轻哂,“如今陈勉之死了,陈修远同陈翎虽是堂兄弟,那也是快到三辈开外了,你仔细想想,你见过陈修远同陈翎走得亲近吗?”
屈光同恍然大悟,“是不曾……”
屈光同诧异,“所以,叔父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敬平王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
谭进摇头,“不是不会管,只是不会竭尽全力,他们要的只是这天下还姓陈,旁人看到敬平王府为天子奔波效劳,死而后已,这就够了。至于陈翎是死是活,对陈修远来说,并不重要……”
屈光同心中骇然,若不是叔父提起,他全然想不到此处去。
谭进笑道,“君临天下的滋味,谁不想尝尝?当年陈勉之不想,不代表他子孙后代不想……所以,陈修远会出现,但只会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要么以力挽狂澜,要么是凭吊天子的姿态最后出现。”
屈光同茅塞顿开,所以,眼下根本轮不到担心敬平王府的时候……
敬平王府也根本不会过早得卷入这场纷争中。
早前是一眼障目了。
谭进重新踱步回地形图前,沉声道,“所以,眼下我担心的倒不是敬平王府,而是有人特意混淆我们视线,故布迷障,带着我们的人在结城城中到处乱窜,拖延时间,实则是掩人耳目,天子可能根本没来结城,也可能……是来了结城,但又已经离开了,我们并不知晓,还在结城搜人。”
屈光同不由皱眉,“天子身边的禁军在结城不假,若是真如叔父所料,那也是天子真来过,而后走了,留下了人在结城带了我们兜圈子……若是如此,那天子的城府也实在太深了……”
谭进淡声,“陈翎是最像他祖父的一个,我早前就说过他是只狐狸,狡猾,不容易对付。你让人告诉付门慈,让他看好楯城,一只苍蝇都别放过去。”
“是!”屈光同拱手。
“还有……”谭进目光看向地形图,“多带些人,往北搜。”
“往北?”屈光同意外,“往北绕远,必定凶险,天子岂会不知?”
谭进笑,“越危险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地方,陈翎身边肯定有人,但不是石怀远,石怀远还给不了陈翎北上的底气……陈翎,应当很信任这个人……”
谭进言罢,又朝屈光同道,“今日再搜一日,明日调转重心,往北去搜天子。”
“是!”屈光同应声。
天色将明,马车梧城城郊一处苑落门口停下。
马车上的帘栊撩起,刘子君问道,“主家在吗?”
侍卫应道,“已经在等大人了。”
刘子君快步入内。
此处苑落僻静,周遭人迹罕至。
苑中有侍卫在给马匹喂草饮水,但凡看得仔细,又识货,便知晓这匹马是羌亚上供的汗血宝马。
刘子君入了屋中,快速说起打探的怀城和结城之事。
陈修远一面听着,一面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谭进惯来自负,觉得祖父过世,敬平王府和陈翎就都没有屏障了。他杀了陈翎一个措手不及,但陈翎只要回过气,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以陈翎的谨慎,还有谭进的傲慢,我猜谭进这回很难收场……”
刘子君问道,“那主家,我们是要做什么,还是先等等看?”
陈修远指尖轻敲桌面,目光看向杯盏中的涟漪,心中思忖着。
刘子君又看了看他,试探道,“要帮天子吗?”
刘子君开口,陈修远指尖微微顿住,连带着杯中的涟漪也跟着缓缓停了下来,尚存了几分潋滟……
陈修远重新端起茶盏,将这几分潋滟轻轻抿入喉间,低声道,“帮,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祖父过世前,我答应过祖父会照顾陈翎,既然答应了,就是我同祖父之间的事……”
刘子君不奇怪。
王爷是老王爷一手带大的,祖孙二人感情很深。
王爷是天子的堂兄,在天子一事上,老王爷有交待,王爷便会做。
但毕竟敬平王府毕竟不像那样,同天家如此亲厚……
刘子君叹道,“眼下只知晓天子从怀城逃出来了,谭王在结城封城搜人有两三日了,只怕是天子还在结城,可要让人去探探?”
陈修远颔首,“探,但也要探别的。”
刘子君拱手,“请主家明示。”
陈修远目光继续看向茶盏中未尽的涟漪,轻声道,“如果陈翎已经脱身,他一定会让人送书信给他的心腹……不是平南侯府,也不是敬平王府,是他自己一手提把起来的新贵和世家,譬如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
刘子君一脸懵。
陈修远继续道,“这些人,陈翎虽然没把他们放在朝中,放在四处,官阶也不起眼,但各个手中握有实权。一旦陈翎召唤,这些人会拼死救驾。你让人去找,结城附近,同一时间哪处地方的驿站往这几处送过书信,一定能找得到陈翎踪迹。”
刘子君若醍醐灌顶。
只是,刘子君诧异,“这种事情,是天子隐秘,王爷如何知晓的?”
陈修远薄唇微抿,未置可否,清朗俊逸的面容上挂了一丝淡淡笑意,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却未再言及此事,转而道,“刘叔,我其实好奇,究竟是陈翎的命太大,还是有谁这么不怕死,敢伸手进谭进这只老虎的口中,掰开獠牙救人……”
如果要他猜,那他一定猜是沈辞。